第61章

又約莫等了片刻,一位梳著雙丫髻,著灰藍比甲襦裙的侍女步出水榭行至桓允處,對他斂裙福身道,“殿下,王爺命奴婢過來通知殿下並幾位公子,您們可以進水榭中去了。”

桓允略微擡手,表示知曉,卻未著急動身,而是看向守在一旁垂楊柳下的寶祿。

斐宇此時不知從何處跳出來,附在寶祿耳邊說了什麽,二人嘀嘀咕咕一時半會兒,寶祿才滿臉喜色的過來,對桓允道:“殿下,王爺將姑娘們的詩作看得緊實得很,好在斐宇眼神如炬,一眼便看到葉姑娘的放在第幾位。”

他說著便對桓允比了一個“三”,桓允了然,又同衛褚和裴知行道:“你二人可要進去?”

“自然。”

桓允等人進去水榭時,葉微雨等寫詩之人已各自散開。

桓曄見裴知月嘟著嘴一臉郁郁,便招了手讓她過去。

借著太子常服的廣袖遮擋,桓曄握住她的手,“未發揮好麽?”

裴知月搖頭,苦著臉,“可不是麽,若你看了決不能笑話我。”

桓曄不置可否,只淡笑不語。

兩人互動自然又親昵,太子眼裏都是溫柔的笑意,可見是極其滿意這位裴五姑娘的。此景讓那些原本認為是太子迫於壓力才定裴知月為妃的人家太開眼界,也歇了不少攀龍附鳳的心思。

趙宣令見此,默然垂下眼眸,自欺欺人地忽略心底酸澀的苦意,只當不曾看見這一幕而徑直在母親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身姿端然,儀態大方。

在場眾人沒有葉微雨的親眷,她本想尋了不起眼的位置落座,桓毓卻喚她過去。

葉微雨一過來,桓毓就親切的問她,“王叔這題目對微雨表妹而言,定然拿手。”

葉微雨半垂眉眼,謙遜道,“尋常在家中時偶爾會寫來練手,所以才順手了些。”

敬親王妃聞言笑道,“葉小娘子可是過謙了。卻不知我平日裏與各府夫人來往,閑談時有人提及你的才華,滿是溢美之辭。”

她說著還對桓毓道,“自前次貴妃生辰,葉小娘子大露其才,可是引得不少夫人明裏暗裏打聽呢。”

嘉元二年,葉南海推拒嘉元帝欲召其入翰林的旨意而自請外放。如此不識好歹之舉,便是其少有才名,也被當時官員認為葉南海是自斷仕途。誰成想,嘉元帝非但不曾怪罪,反而還心無芥蒂的重用葉南海。

而今葉南海復歸京都,旁人卻甚少將其與妻族聯系,而是著眼在他的治世之才和在文壇中的聲名鵲起。平日言談中,自然多般提及,連帶著葉微雨也受到關注。這落在各家主母眼中,女子有賢有德又有才華,葉微雨失恃之身倒也無關緊要了。

自小聽過的贊美對葉微雨而言已不知凡幾,可她仍是不擅於應付,甚至聽敬親王妃貿然提及婚嫁之事,更不知如何作答,當下也就只淺笑不語。

大周雖較前朝晚婚,但十五六歲訂親也是常事,基於此,講究些的門第在十三四歲便會相看起來,各家之間的宴會便是最好觀察某個合意的男女外貌品行的最佳場合。

世人心中最無可挑剔的良配太子桓曄在兩年前匆匆定下親事,世家眾人遺憾唏噓之余只好將目光轉向別的少年郎君。

以桓允為首的六名少男少女中有四位都是風姿綽約、儀表堂堂的世家少年郎,便是傅明硯出身差些,可儀容身姿也不輸旁人。

聖上視九皇子桓允為掌中珠,加之近些年聽聞他的身子不似往時孱弱,眾人有心覬覦卻礙於嘉元帝不會輕易許婚而不敢宣之於口,因而余下如傅明硯等三個年青郎君便成了那些個家中有適齡女兒的人家眼中的香餑餑。

方才在蹴鞠場上已觀得他們身手不凡,而今又可借遊戲之便探得他們胸中是否有些許點墨,在座的夫人們翹首以待少年們的表現。

葉微雨擡眸去看桓允,心道不知他會選到誰人的詩詞來作畫,只按照他的個性,若是選到不合心意的,怕是都不會在紙上留下任意一筆。

似有所感似的,桓允的目光也投射過來。見葉微雨在看他,他原本無甚表情甚至有些郁郁的臉上頓時神色飛揚起來。他對葉微雨她擠眉弄眼不說,還無聲地詢問她寫的詩放在第幾張。

像葉微雨這般板正的性子,心下覺著他的動作跟三歲小童似的幼稚好笑,卻也只輕輕搖頭並不答他。

兩人相隔一定距離,桓允又不好眾目睽睽之下特意過來與她說話,未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撇了嘴不再看她。

王府別院的水榭就屬現下這座最大,又是四面開闊的格局,偌大的一個空間被眾位賓客圍坐得滿滿當當,中間空出的地方擺著五張紅木長案。

侍女引著桓允、傅明硯等人至桌案後,其後又有另一名侍女呈上方才寫有女郎們詩作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