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耕活動分三日進行,每日兩個齋舍參與。

官道兩旁楊柳依依。

方寸大小的一短亭,等閑時候在這裏歇腳的平頭百姓就已經不少,現今六十多學子,並部分家仆,熙熙攘攘的更是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

倒是因著第一次接觸農事,少年人好奇心甚重,甚少有那不情願的,反而鬧鬧喳喳的很是興奮。

只個別養得精貴的小娘子,唯恐搬石弄草鋤地糙了細嫩的雙手。

就說那趙宣琪兀自坐著,是萬分不願的模樣,便是她的侍女拿著她愛吃的蜜餞萬般哄勸也未得她的一絲展顏。她這般模樣,使得好些小娘子唯恐惹了她的不痛快而起沖突,俱是離她遠遠的,圍著裴知月。

如此一來,趙宣琪愈發憤恨。

裴知月與其全然不同,繞是已經參與過兩次,她仍是興致勃勃地想要一展身手。而今她也不覺自己“老生”的身份羞愧,嘴裏不住的與旁人講過去春耕時種菜的竅門,“拿不動鋤頭也無甚關系,你呀,只需要在土裏用小鏟子挖一個坑,將菜苗放進去,再把土按緊實了就種成了。”

“濕潤的土裏興許會有蚯蚓,若是你們撞見了也無需擔心,萬不可因為害怕慌亂之中將其踩死,”裴知月頭頭是道,“想要莊稼長得好,可全靠它來松土呢!”

“那你說,蚯蚓是何種模樣?我們從未見過,可不得‘誤殺’了?”平民女子很少有到太學讀書的,因而在場的多是官家出身。十指不沾陽春水,穿衣洗漱皆有人伺候,又如何識得這些蟲子?

裴知月最初也是不知的,甚至還認錯是蛇的幼蟲,鬧了個大笑話。

聽得人問,她神神秘秘的形容,手還連帶著比劃,“長長的,滑溜溜的,還會扭動...”

“啊!”一眾小娘子皆嬌聲驚呼,有那膽小的已經擠作一團,“那可不就是...是...”

正巧衛褚過來聽她誇大其詞,笑道,“阿姐,你又何必嚇唬她們。”

“放寬心!”裴知月一經提醒,才恍然擔心將人嚇出個好歹,屆時沒人敢下田,少不得又要被學正一通責罰,趕緊安撫道,“蚯蚓很是乖巧,軟糯無骨,不會害人的。”

眼看時辰將至,桓允的馬車才姍姍而來,仍是十二羽衛開道,噠噠的馬蹄擊起塵土飛揚,甚是威風,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側目。

見二人下得馬車,裴知月歡快的迎上去,卻不是對著桓允,而是葉微雨道,“聽聞昨夜在老祖宗的宮裏演了雜劇?可是最新出的《倩女離魂》?”繼而又很是懊惱地自責,“原本太子殿下邀我進宮,可自前次小七被爹爹打了板子,至今躺在床上未見好轉。娘親整日垂淚,我也生怕惹了爹爹的不快就推辭了殿下的好意。”

桓允眉眼一挑,說著風涼話,“我一早便告誡過七郎不要與那等來路不明的女子糾纏,他只當做耳旁風,東窗事發也是情理之中。”

“哼!”裴知月憤憤道,“你早知曉內情,還借銀錢與小七,此番作為與助紂為虐無異!”

桓允才不屑與她在這等小事上多有糾纏,轉而問衛褚,“那日發生了何事?”

“也是七郎時運不濟,”衛褚緩聲將實情緩聲道來。

卻說裴知行做好事不留名,本意是將那名喚蕓娘的小娘子從虎狼之地救出來就已算作仁至義盡。卻奈何蕓娘被人誆騙,只身來到卞梁於此地人生地不熟,毫無落腳之處。裴知行想,好人做到底,多一事不多。於是他親自作引,使那專做房屋買賣租賃的商人尋了一處簡樸卻周到的小院租與蕓娘,還雇了一個奴仆為她所用。臨走前,裴知行又將荷包裏剩下的銀兩盡數贈予她。

本以為天高水遠,從此不相逢。

卻不料那日下學,不知蕓娘那奴仆怎的找到了太學,道是蕓娘子又被先前迫她賣身的惡人給抓到妓館裏去了。

蕓娘自然不從,掙紮間還弄得頭破血流,饒是如此也是螳臂當車,無甚作用。

裴知行和衛褚趕到時,連對方店門都未曾進去。那妓館背後之人來頭很大,且身份神秘。因裴、衛二家在朝中以只忠心於聖上,既不結黨,也不營私,實屬清流,因而他們便是搬出家中長輩,想必對方毫不懼怕,更何況他二人這等無官無職的世家子弟。兩方僵持不下之時,時任禮部尚書的裴國公裴據打馬自東水門而過。

若是平時,裴據定會目不斜視,偏生當時,他似有所感的看向別處,恰巧就目睹自家幺子如何混不吝地同人拉扯,還是在那煙花之地。

裴據愣時怒從中來,毫無二話就將裴知行揪回家中,為儆效尤,動用了家法嚴懲。

現在想來衛褚還心有余悸,“殿下您是不知裴伯父有多駭人,何為面色鐵青,何為怒目圓睜,我算是親眼見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