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道,“父皇,兒臣近日在與朝臣議事時,偶然聽得他們談論自己兒女議親遭遇的不順,才得知民間婚嫁對配偶所設的條件猶為嚴苛。太胖或太瘦,不允;太高或太矮,不允;面黑,不允;為人不甚機敏,不允;有才能卻長相不佳仍不允,其間種種,不一而足。貴族世家於配偶的選擇上素來比常人多有優勢,若是長此以往,普通百姓只能與容貌難堪,才智低下的人結親,於國於民的弊處之大,不必深究便有所結論。”

“裴家小娘子天資愚鈍,空有其貌而無其才,為眾人嫌棄。皇家作為天下人的表率,為了杜絕這種不正之風,應當以身作則。適逢兒臣尚未婚配,故願求娶裴氏知月,以開先例。”

嘉元帝原意預備為桓曄定一門家族有力的親事。現下聽他說得冠冕堂皇,可心裏的小九九,他作為父親又如何不能察覺?裴家人丁興旺,年長的在朝中穩步上升,年幼的幾個子侄也大有前途,裴知月又是桓曄的心儀之人,兩相權衡下來,嘉元帝就同意了他的請求。

自此,桓曄得償所願很快就與裴知月定了親,只待她從太學完成學業後成婚。

桓允每回見到裴知月,他二人都會鬥一鬥氣,跟垂髫小兒無甚差別。

桓曄對自己未來太子妃的主動親近很是受用,當下就肅了臉色對桓允道,“你若是自己學有所成對旁人偶爾說三道四我尚能理解,如若不然,就閉緊你的嘴巴。”

桓允不僅沒有閉嘴,反而繼續叨叨,“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是阿兄你真的不擔心嗎?這丫頭都在外舍學習了兩年還沒能升入內舍。所以阿兄你得了空就不要緊盯著弟弟了,還是指導指導我未來的嫂嫂吧!”

桓曄擱下棋子,斜睨他一眼,轉而把裴知月的課本拿過來,蹙眉輕聲念道,“以‘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作題寫文,這不是前幾日不是才同你講過?”

裴知月低垂了腦袋,手上摳著毛筆杆上刻字的凹陷,支支吾吾道,“不記得如何破題了。”

“過來,我今日再講一遍,下次若還是如此,就罰抄五十遍。”

方才桓允過來的時候走得太急,突然覺得心口憋悶不暢快,又見桓曄不便聽他說事,就自行去了湖邊空置的一葉小舟上坐著垂釣。

直至日頭西落,余暉灑下來,湖面波光曳曳,一片金黃。

小舟上放著的魚竿是直鉤,以至於桓允釣了半個時辰一條魚的影子都沒摸著。天色漸漸晚了,他回頭去看亭中的桓曄二人,似是題目講到了結尾,依稀能辯出裴知月如釋重負的表情。

於是,桓允就喚了內侍把小舟搖過去。

“阿兄,現下可有時間聽弟弟我說話了?”

“此處光線不好,進殿內去寫。”桓曄對裴知月說,轉而又問桓允,“需要我幫何事?”

桓允把圖紙從胸口掏出來,簡明扼要的說明了原由,“阿不想開書局的分店,可現在的經營狀況不允許,弟弟就想著是否有什麽法子改善書局的現狀,就畫了這麽個圖給阿兄看看是否可行。”

博雅書局在卞梁的名聲乍起,桓曄還是有所耳聞的,聽桓允如是說,便把圖紙接過來,“你想將書局一分為二,一面做賣書的營生,一面做茶室?”

桓允四書五經學得不怎麽樣,繪畫還是有幾分天賦的,是以桓曄一看就知道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是啊,京中的茶館很多,可都是單獨經營,如果我把茶館和書局結合起來,既可以喝茶還能看書,世人又好風雅,茶香和墨香同品,豈不美哉?”

桓曄笑道,“你整日不務正業,點子卻不少。我認為可行還不算,要葉家表妹同意才可。”

“阿不自然會同意的。”桓允道,“到時阿兄你可得借我幾個能幹的匠人將書局好生改造一番。”

“沒問題。”

......

到了第二日上午,葉微雨正臨窗習字,聽得綠蘿說葉南海已經梳洗用膳完畢,此時正前往去書房的路上,她本昨夜就打算同葉南海話話家常,可奈何其與友人同飲,酒興正酣,歸家時已是半夜了。

當下葉微雨就擱下手中的狼毫,綠蘿見狀,趕緊將披帛給她搭在肩上,主仆二人這才提步出去。

大周貴族多講究府中園林的精致秀美,故而在打理時就參考了南方園林的特點,假山、活水、亭台樓榭合理安排,巧妙布置,力求園中處處都是景色。

不辭院距離正院不遠,穿過垂花門走過遊廊再進入一道月洞方進入院中。

葉南海的書房,說是書房其實不然,而是單獨成棟的小樓,樓前有一汪池水,被匠人巧奪天工的手藝做了假山景觀,沿著山石間的窄梯還可到山頂上小憩。

小樓門梁上掛有一個匾額,上書“苦雨齋”三字,名出文學家蘇軾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中“苦雨終風也解晴”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