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外邊店鋪裏上午最忙的時候已過,張掌櫃就捧了一摞賬本到茶室。

不成想葉微雨只略略的翻了翻,並未細看就放置一邊,轉而說起了正事,“張大叔,依你看,若我想別開一家書局分店是否可行?”

張掌櫃是個很謹慎的人,此前兩人並未通過氣,乍然聽東家提起,他沉吟片刻才道,“依小人之見,應當慎重為之。”

“原因有二:其一,書局渡過難關的時日不長,經營情況尚好卻不穩定,往來的客人多是為著蜀山客的話本而來。創作需要時間成本,若久久未有新作面世,讀者必定會散去大半;可倘若為追求速度以囫圇之作來應付,剩下的讀者再會減少半數。”

“其二,撇去以上因素,書局還面臨的困難是與其他書局相比不夠有競爭力。賣字畫,有專營的書畫店;經史子集,專科書籍因為是大部,賣價高,一般百姓不會需要,士子文人尚在讀書時就已由官學發放,特地購買的可能性不大;而其他雜類書,這禦街上的書局基本都會出售。”

葉微雨聽了心裏大為震撼,她一葉障目只看到賬本上不斷上漲的收入,便好高騖遠的想著擴大規模。

齊朦的陪嫁多為莊園田地,鋪子共有5間,其中4間均租賃出去作他用,只有這博雅書局是自己經營著的。

說是自己經營,實際上也是請的管事在看管,齊氏只每月或半年才查一次賬本。後來她身子每況愈下,這些營生幾乎是撒手不管了。直到她去世後,葉微雨接手娘親的嫁妝才了解到書局的經營已是強弩之末。

在朱雀街這樣的地段都能將鋪子管理得入不敷出,其中貓膩可見一斑,以至於她生了很大一番氣。只是氣歸氣,因著是母親的嫁妝,又是外祖母一手建立起的心血,她萬萬不能讓其毀在自己手上的。所以,葉微雨才當機立斷辭退原掌櫃,任用了張掌櫃。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葉微雨在識人用人方面還有幾分準頭,但對做生意卻是真的不在行了。

認識到這個事實,一向端莊持重,面無表情的葉微雨臉上也不免露出了一些懊惱之色。

張掌櫃講原因分條縷析講的很是清楚,桓允聽在耳裏,心裏有了一些想法,他見葉微雨情緒不高,就大概提了一下,“阿不,對你這鋪子,我心裏倒有了幾分成算,你可要聽聽?”

“自然。”葉微雨眼睛都亮了。

這般少女嬌俏的模樣,在她臉上真真兒是百年難遇,桓允想到平日裏被她管束欺壓得緊,她自己又事事都能解決不需要依靠外人的樣子,當下不免就端起架子,拿起了喬。

他往靠枕上一靠,老神在在地裝模作樣道,“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覺得肩有點酸?許是坐的久了...”

他本就先天體弱,保持同一個姿勢久了覺得勞累實屬正常,葉微雨不疑有他,當即就要喚流月進來給他捏捏。

流月會些拳腳功夫,於推拿按捏上也有些心得。

桓允立時就制止了她,“我想阿不你給我捏捏。”

知他是皇子病犯了,葉微雨雖無奈卻仍好脾氣的依言坐到他背後,十指纖纖搭上他的肩,“這裏?”

兩人認識多少年了啊,這還是在初初相識那會兒才有過的待遇。她畢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手上也沒什麽力道。可桓允就覺得這比螞蟻還小的勁兒拿捏的特別舒服,直舒服到他心裏去了,以至於他還飄飄然的得寸進尺要求葉微雨再喂他吃點心。

葉微雨方才是擔心他的身體才著了他的道兒,現下見他不知收斂,哪裏還會不明白他打的什麽壞主意,當下就把人推開,“小人行徑。”

桓允見狀,在心裏微微嘆氣,阿不的臉就跟那六月天似的,說變就變,“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告訴我,我就把我的主意說與你聽。”

“什麽?”葉微雨斜睨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是蜀山客嗎?”

“嗯。”這本就不是刻意隱瞞的事,只是因為小說被正統文學圈視為小道,若是知道的人多了免不了對她一番□□,為了避免這樣的麻煩她才沒有大肆宣揚罷了。

“我就說呢,”桓允笑道,“書中那些離奇故事可不就是你小時候編來唬我的嘛。”

蜀地氣候潮濕,他年紀尚小又初到葉家,對氣候、對陌生的環境有諸多不適,身體的難受讓他常常不能安眠。

那時候,葉微雨就已經是博覽群書的小神童了,除卻聖賢書,涉獵之處相當駁雜。別看她矜貴自持,不喜與人多往來,內裏卻是個善良有愛心的小姑娘。自從無意間發現桓允聽了睡前故事就能好眠之後,她便日日不落在他的床前講一個,時間久了這個習慣也跟著保留了下來。

後來桓允適應了蜀中的生活,身體狀況也好了很多,至少不會需要人哄才能入睡了。葉微雨見狀本以為可以功成身退,可是驕橫慣了的九皇子卻不允,耍賴說若是葉微雨不給他講故事,他就會整夜不睡覺,也不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