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2頁)

攏起寬大的袖口,沈知落平靜地回視他:“微臣也說過,殿下切忌多疑,自毀臂膀。”

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周和朔踉蹌兩步上來抓住他的衣襟,通紅的眼望進他的紫瞳裏:“本宮多疑?若誰的話都信,本宮也未必能有好下場!”

他呼吸急促,捏著他衣襟的手也發抖。

三個月禁足,這跟殺了他有什麽區別,周和瑉本就在與他相爭,這麽長時間他無法籠絡朝臣、插手政務,等於是將太子之位拱手讓人。

“先生什麽都能算到,可曾算到了本宮眼下的境遇?”他皺眉問。

任由他抓著,沈知落點頭:“先前想同殿下提,但殿下對微臣已生防備,無論微臣說什麽,殿下都覺得微臣有反叛之心。”

惱恨地看著他,周和朔揮手猛推:“你也是個騙子,你們大魏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臉色微沉,沈知落朝他拱手,然後轉頭就往外走。

“先生!”周和朔慌忙又拉住他,“本宮失言,本宮近來心浮氣躁,實在不夠溫和,還請先生寬恕,與本宮解惑。”

這是真著急了,往日裏的風度絲毫無存。沈知落回眸看他,輕嘆一口氣。

疑心重是帝王家的通病,太子尚且疑心身邊人,皇帝自然也疑心自己的兒子,皇帝求的是長生不老、權力永恒,自己的兒子妄圖奪權,皇帝自然不會輕饒他。

周和朔因這一身血脈富貴,也會因這一身血脈遭罪。

不過沈知落今日來不是為他解惑的,他將人拉去旁邊坐下,語重心長地道:“按照原來的命數,殿下是能榮華一生的,但您不該懷疑李景允和微臣,自斷雙腿,哪能走好路?如今大錯已鑄,只有一個辦法還能讓殿下重歸正道。”

“什麽辦法?”周和朔急問。

上下打量他一番,沈知落道:“殿下身上冤魂重纏,拖累福澤,若能在重陽之日於宮內祭拜,將其驅散,殿下的氣運便能恢復,不日就有貴人替殿下求情,使得陛下網開一面。”

他身上的冤魂?周和朔擰眉,那多是魏人的。

剛要開口,沈知落就又道:“殿下若要以為微臣是在為那些個冤死的魏人算計,那微臣便就不說了。沾著魏人的身份,在殿下這兒始終是討不著好的。”

“先生別急。”周和朔連忙按住他,“都這個時候了,本宮也不會再懷疑先生,只是,眼下本宮被禁足於此,若還做祭拜之事,會不會橫生枝節?”

沈知落搖頭:“不會,此地無人來,祭拜也不花多少時辰。”

周和朔沉默,目光微閃,似在考慮。沈知落也不催,不管他信還是不信,神色始終淡然。

片刻之後,周和朔道:“那便煩請先生下回來帶上祭拜要用的東西,本宮在此謝過。”

不就是上香磕頭,只要他能擺脫現在的困境,這點小事寧可信其有了。

沈知落應下走了,周和朔坐在清冷的宮殿裏,仍舊滿腹怨氣難消。他是開朝立功的太子,橫刀斬敵,闖宮門,殺前朝余孽,父皇能有今日安穩江山,他功不可沒,結果竟說舍就被舍了,他甚至沒做錯什麽,連罪名也是中宮硬安上的。

這世上果然什麽都靠不住,骨肉血脈也一樣,靠得住的只有權力。

目光幽深,周和朔捏著椅子的扶手,半張臉都浸在陰影裏。

花月收到消息的時候,李景允正在她身邊的軟榻上睡著,她輕手輕腳地出門聽霜降說話,神色分外凝重。

重陽節別人進宮不是難事,於她而言屬實有些困難,先不說李景允定會守在她身邊,就算他有事離開,秦生那幾個人也一定在附近看著。

擡頭望一眼天,烏沉沉的,明日許是又要下雨,她怔愣地看著,突然想起小時候下雨之後,宮裏不少地方積攢了水灘兒,殷寧懷那人生就一副壞心腸,打水灘過必定狠狠踩一腳,濺濕她半幅衣裳。

新做的衣裳臟了,她仰頭就哭,母後聞聲過來,一定是先抱她起來,然後責罵殷寧懷。後來她學聰明了,路過水灘先踩水濺他,然後自己繼續哭,招來父皇母後,依舊是罵他。

為此,殷寧懷氣得上躥下跳,趁父皇母後不注意,拎起她就往宮外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