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房間裏只剩了趙無咎與柏十七兩個,其中一個還醉的人事不省。

趙無咎用帕子包著她的頭發一點點吸水,另外一只帕子囫圇在她臉上擦過,擦脖子上的水跡的時候,發現帕子下面好像多了個東西,揭開看時,頓時呆住了。

——柏十七喉結的地方被他粗魯的手法給擦起皮了!

起……皮了?

趙無咎嚇了一大跳,定睛再看,才發現她的喉結之處似乎多貼了個東西,此刻一半朝上翻著,順著翻下去……竟然是個假的喉結?

江湖之中多有傳言,各種出神入化的易容術存於世,趙無咎一直無緣得見。

他重新再掀起那一半開膠的假喉結,發現下面平平,而那假喉結顏色與她的膚色相同,仿的維妙維肖。

宮中多有年幼凈身的小黃門,嗓音尖細而無喉節,可柏十七聲音清亮,又是江蘇漕幫少幫主,斷無凈身的可能。

趙無咎多年在生死關口打轉,自忖見慣風浪,這一刻也禁不住為自己的猜測而捏了一把汗——難道柏十七是女子?

他低下頭重新打量床上之人,但見她唇邊一圈細絨汗毛,玉面無須,閉著眼睛才發現她睫毛濃密,眼尾狹長,好像書法大家隨意揮出的一筆,顧盼之間自帶風*流之色,嬉笑怒罵隨心所欲。

如果說柏十七是女子,那這世間……豈能有比男兒家還要頑劣風流的女子?

趙無咎一夜幾乎半夢半醒,身畔躺著的家夥沒心沒肺睡的香甜,一頭長發鋪滿了枕頭,睡到半夜竟然把半個身子都搭在他身上,睡夢之中還得意的笑出了聲。

趙無咎:“……”

如果柏十七真是女子,這……這成何體統?

天亮之後,柏十七總算清醒,抱著腦袋從趙無咎的床上爬起來呻*吟:“疼死了!聞滔這個王八羔子!”

趙無咎神色復雜,對她的咒罵本來想視而不見,可是想到萬一她是女子,滿嘴的粗言穢語,全無女子的賢淑溫婉,不由斥責:“聽聞少幫主說你們兩家世交,怎能對世兄如此無禮?”

“世兄?”柏十七敲敲腦袋,冷哼一聲:“認識他這種世兄,算我倒黴,從小到大坑我多少回,要不是瞧在聞伯伯面上,我非打他個滿臉開花不可!”

她攏攏頭發,拖著趙無咎長及曳地的外袍往銅鏡前面一站,低頭就發現自己脖子上的異樣,假的喉結已然有一半開膠,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趙無咎面前露餡。

“我昨晚的發冠跟外袍呢?”

趙無咎還躺在床上,一副睡意朦朧的模樣,余光中瞥見她心虛的表情,五分懷疑也成了□□分,只差驗證。

“你昨晚醉醺醺沖進浴房的湯池裏沐浴,大約還在那裏面吧。”

柏十七匆匆去浴房,找到自己的發冠及外袍,從衣服內袋裏摸出特制的膠水摸著將喉節重新粘起來,思慮趙無咎可有發現,出來便換上一副笑臉:“堂兄,不如我去新房,讓舒兄弟侍候你梳洗,回頭咱們去外面街市上吃頓好的?”趁勢賊頭賊腦打量他的神色。

趙無咎依舊是尋常的樣子:“去吧。”

柏十七出門之後,趙無咎才側頭去看床鋪,昨晚兩人同床共枕,柏十七睡覺不老實,直往他身上拱,他垂下眼睫,心中不由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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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裏,宋四娘子昨晚候了大半夜,聽著前面鬧酒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侍候的丫環珍兒來報,酒席撤了,新郎倌跟聞少幫主不知所蹤,她才收拾歇下了。

天亮之後,珍兒吹熄了龍鳳燭,才服侍她起身,房門就被敲響,外面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四娘子——”

宋四娘子的眼神亮了,迫不及待的起身,親自去開門,見到門外面穿著一身皺巴巴外袍的俊俏朗君,頓時羞紅了臉:“爺昨夜可是酒喝的多了?”所以才沒尋到新房的路?

柏十七踏進門,大馬金馬往椅子上一坐:“別提了,聞滔找了一幫人灌酒,昨晚我怎麽睡過去的都不知道,打發人去外面問一聲,好歹也給爺換身新衣裳啊。”

珍兒乃是宋四娘子在宋家的婢女,對聞宅不熟,便拜托新房裏服侍的小丫頭鵲兒:“姐姐,麻煩您幫我們爺去外面找找他的人,把他替換的衣裳送進來。”

宋四娘子親自濯手擰了熱熱的帕子服侍柏十七梳洗,柏十七道:“不必麻煩,我自己來。”

“奴家既成了爺的人,往後服侍爺飲食起居,便是應當應份。”她一副要做賢妻良母的架勢,幾乎嚇到了柏十七。

“不必不必,此事從長計議。我這裏沒什麽規矩,你原來喜歡做什麽往後便繼續做什麽,倒不可為了我而改變。”

宋四娘子粉面緋緋:“爺寬宏大量,奴家卻不能不懂事。”

三年前宋四娘子出道,將將才十四歲,正是含苞欲放的年紀,做藝伎人雖不賣身,但碰上好色的登徒子也總免不了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