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趙子恒腰間系著一根長長的繩子,抖抖索索站在船舷邊上,一邊是等著看他笑話的漕工,一邊是水流深緩的運河,好兄弟柏十七還不住說:“子恒,你要是害怕,就別跳了,快下來吧!”

他心想:才不要給你看笑話!一擰腰,閉著眼睛從船上跳了下去……

“哎哎你還真跳啊?”柏十七扒著船舷往外看,見他下墜的姿勢就覺得要糟,見其余參賽的七八個漕工下餃子一般往運河裏跳,扯著嗓子喊:“看著點兒趙子恒啊。”

趙子恒大頭朝下入水,嗆了一口渾濁的運河水,掉進水裏心慌意亂,四蹄亂舞,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四肢踩不到實處,心裏愈加發慌,雙手死拽著腰間的繩子閉著眼睛要張口求救,才開口就猛的灌了一口運河水,只能死死閉著嘴巴拽緊了繩子,心裏萬分後悔為逞一時之氣而參加比賽。

從船上往下看,他大半個身子都沉在水裏,是個紮悶子在水裏摸魚的姿勢,只是他這個姿勢有點古怪,雙腳亂舞的頻率過高。

柏十七從小在水裏泡大,一眼就能看出來趙子恒這是不會遊泳的人入水之時才有的表現,而一同跳下去的漕工們已經四散開來,深潛入水,不見影蹤。

“快!快!快把人拉上來!”

下運河摸魚的都是船上遊技了得的漕工,他們下河如魚遇水,都不肯在腰間束繩,唯有兩名今年新上船的漕工沖著不菲的獎金去的,同趙子恒一樣接受了安保措施,腰間系著繩子紮進了水裏。

兩名漕工還笑嘻嘻打趣:“少幫主,趙公子那是在摸魚,時間還沒到,現在拉上來他不會生氣罷?”

號台上擺著個香爐,上面插著一根線香,以一樁香時間為限,現下連三分之一都沒燃完,要真拉上來為時尚早。

柏十七見趙子恒在水裏浮浮沉沉的狼狽樣子,氣急敗壞罵了起來:“混帳東西,讓你們拉就趕緊拉!”

兩名牽著繩子的漕工趕緊去拉,哪知道才將人提出水面,繩子竟然毫無預兆的斷了,兩人齊齊朝後跌去,而水裏才冒出頭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的趙子恒熱淚盈眶,面上笑意還未全綻,便又跌進了水裏去。

柏十七面色大變,一把扯開了腰帶,當眾脫下外套,原來她裏面貼身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水靠,蹬了靴子一腳踏上了船舷,如一尾魚兒回歸,在空中劃下一個漂亮的弧線,連點水花都沒怎麽濺起來,跳進了運河裏。

船舷邊還候著四名漕工,也是扒了外套接二連三跳了下去,趙無咎的輪椅就在船舷邊上,恰將這一幕瞧在眼中,但見浮波沉沉,柏十七入水之後連個影子也不見了,而趙子恒更是不見影子,不由擔心:“不會有事兒吧?”

跌倒的兩名漕工揉著屁股也扒在船舷上向外看,還寬慰他:“公子不必擔心,只要少幫主下船就沒有救不上來的人,這一船的人裏少幫主最為善水,別說是個人,就是條魚也給他摸上來了。”

另外一名漕工接口:“是啊,什麽爬桅杆下運河摸魚,這都是我們少幫主玩剩下的,他一個人玩的無聊,這才花錢讓大家陪他玩。我們幫主說,只要少幫主不沉迷女色,在船上他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這些人提起柏震霆顯然十分敬服,不過提起柏十七卻笑意盎然,還要調侃幾句:“少幫主本來生的俊俏,又討小娘子們喜歡,如果不是幫主攔著,說不定後院的女人們都要盛不下了。”

趙無咎帶來的護衛們都站在船舷邊向下張望,奈何他們皆不善水,只能幹看著。

半刻鐘之後,跟著柏十七一起跳下去的漕工們都從水裏浮出來換氣,而柏十七連同趙子恒都不見影子,趙無咎多年掌控全局,除了他的雙腿之外,還從來沒遇上過毫無援手之力的事情,緊握著輪椅扶手的骨節泛白,腦子裏無端湧上不好的念頭,先自考慮如何向趙子恒家中父母交待。

趙子恒的父親與今上乃是同一個祖父的親堂兄弟,還是今上自小的伴讀,情份不比尋常,而趙子恒外祖家就在蘇州,故兩人雖然性子南轅北轍,帝後卻還是挑了他來陪伴周王南下。

足足過了快有一刻鐘,船上漕工們起先還高聲笑談不當一回事,及止其余漕工們再次沉下水卻還沒尋到人之後,皆神色凝重起來,忽然船頭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原來趙子恒沉下去之後,已經隨著水流被沖到了前面去。

舒長風推動輪椅到船頭,但見柏十七掖下挾著已經昏過去的趙子恒在水裏露出了大半個身子,她在水裏當真靈活,明明拖著個大男人,居然毫不吃力。

一幫人湧了過去,有人放了繩梯下去,跳下去救人的漕工們都遊了過去,從她手裏接過了趙子恒往船上送,而柏十七扭身又紮進了水裏,水面波紋平靜,趙無咎不明所以,探頭去看,片刻之後她從水裏又冒了出來,雙手抱著個足有十幾斤重的大魚,笑出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