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婚姻登記處門口的台階一點不多,我們卻走了半個小時。

我往前走,他總拖我的後腿,抱著我不肯撒手,眼淚流呀流的。

我拽著拖地的婚紗,免得弄臟了下擺,還有省出力氣來拖著他,真是累,累的我想爆炸,心臟也疼的要命。

“杜雨城,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只剩下三個台階了,我實在拖不動你了。”我望著近在咫尺的門口,氣喘噓噓的對他說。

他哭出聲來,一點也不男人。

我越是拖他,他越發一步不走,幹脆在台階上坐下了。

我垂頭望著他:“杜雨城,別放棄,繼續啊,我們還年輕,路還長著呢,費婷婷的病一定會治好,一切都會好的。”

他掄著拳頭砸台階,大理石的台階把他的手關節撞的血漬四濺。

我想我得趕緊解決這點事,再這麽下去,得憂郁症的不光是費婷婷,杜雨城也該患上了。

他不肯走,我一個人進去了。

工作人員看見我,笑顏如花,問我帶身份證戶口本了麽?新郎在哪裏?

我清清嗓子,正經下神情,告訴她我是來離婚的。

她愕然的神情看起為好笑極了,她一定以為我是瘋子吧?

“你一個人來離婚?”好半天,她才恢復了鎮定,問我。

“男人來是來了,可在門口不肯進來,不過他是同意的,我一個人能不能辦了?”我問她。

她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我,我覺得她這是馬上要哄我出去的前兆。

“呐什麽,我沒瘋,我很正常,我和我男人並不是自願離婚的,是被逼無奈的,因為他前女友吧,患了憂郁症,我們不離婚她就尋死覓活的……”

我嘮叨半天,突然發現對象不對,趕緊閉了嘴,尷尬的朝她笑笑,我跟人家說得著麽,人家只是辦離婚的,又不是街道辦幹調解的。

“同志,不好意思,你瞧我這,我這就叫他進來。”我尷尬的說道,不管人家什麽表情,轉身跑出去。

杜雨城還在台階上坐著,不哭了,雕像一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我過去推他一下:“哎,我一個人辦不了,配合下行麽?”

他伸手握住我的腳踝,淒涼的聲音:“顧小北,不分開行不行?我知道這些在為了她,我忽略了你,可我是覺得我們彼此相愛,來日方長,並不急在一時,我以為你能理解我,是我錯了,我這就去醫院,給婷婷雇特護,讓特護照顧她,我們過我們的生活好不好?”

他說的我還真是有點動心。

“杜雨城,你都沒看住她,你覺得雇個特護就能看住她嗎?我現在相信她是真病了,不是裝出來的,一個一心求死的病人,除非滿足她的願望,你覺得還有別的辦法讓她恢復理智嗎?”我傷心的回他。

他不回答我。

“走吧,有些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置於死地才能後生。”我彎腰拖他的胳膊,使勁把他拖了起來。

他終於是跟我進來了,垂頭喪氣,如喪考妣似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講話,差點把辦手續的小同志惹出火來,好容易才把紅色兒的結婚證換成了紅色的離婚證。

出了門,我問他要去哪裏。

他不管街上人來人往,抱住我不肯撒手,跟我提無理要求:“顧小北,我們去住酒店好不好?陪我一天好不好?”

他求的我好難過,根本說不出來拒絕的話,由他拉著我的手一直往前走。

他的手機響起來,他不理,手機便一直響。

“還是接吧,不是重要的事情,不會一直打的。”我勸他。

他看了一眼,面色愈加悲哀,灰蒙蒙的絕望。

鈴聲斷了,又響,他還盯著,我終於沉不住氣,從他手裏抓過手機來,接通。

一個男人急促的聲音把我打下地獄:“杜雨城,我們是派出所的,趕緊來醫院,你朋友爬到樓頂要跳樓!”

杜雨城百米沖刺的速度朝醫院方向跑去。

電話裏的男人聲音很大,他聽見了。

我去開了車,追上他,拉著他來到醫院。

樓下圍了很多人,看著熱鬧,說著風涼話,當然也有著急的,惋惜的。

警察拉著警戒線不讓閑人進。

我擡頭望望,樓頂上的情況根本看不清,只看見有螞蟻一樣的小人立在上面搖搖晃晃。

杜雨城自報家門,有警察揪著他的胳膊上樓去。

我被擋在外面,不管我說什麽,他們都不讓我上去,說我現在上去就是添亂。

我無奈的退後,在一邊的花壇邊上坐了,擡著望頂樓。

螞蟻一樣的小人好像坐到了樓邊,危險的很。

我額頭不停的滲出冷汗。

她千萬不能出事,她要是現在出事,杜雨城就完了,我也完了。我向天祈禱,希望老天開開眼,我沒有做過大錯事,不要這麽殘忍的對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