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但無論這樣的想法此刻有多麽強烈,陸行州與沈小姐的婚姻卻依然只是前路未蔔的。

趙源喝不慣這裏加了甜味的啤酒,那讓他覺得自己此事正在承受的是一次飲尿的酷刑,於是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憂郁,輕聲感嘆到:“沒事老陸,人這一輩子總不能不犯錯,特別是咱們男人,胯/下一杆老槍尋著味兒了總得要試試靶子,我爸以前就對我說過,男人可以荒唐,卻不能不磊落。你這位老丈人,年輕時未必就沒有過什麽香艷的閑情逸事,他要的,或許只是你的一個解釋,又或者,是一個承諾,你知道的,他們這些老一輩,一旦開始中年職場不如意,或是患上性功能障礙,就總會有些怪脾氣。”

杜馬千坐在原地,面露不解,他像是回想起自己“慘遭拋棄”的過去,忍不住低聲發問:“可嘴裏頭說出來的承諾怎麽能當得了真?人這一輩子這麽長,連自己都在各處飄零著,如何去給別人承諾。何況陸校草是酒後亂了性,這樣的承諾不比一泡尿去得更快?”

李文瀚輕輕點頭,像是也深有感觸,忍不住低聲開口道:“是這麽個理,況且,老陸長相過分,看起來就是會被街道婦女辦抓去批/鬥的反面典型。要我看,嘴上的話都是無用的,不如大聲哭喊起來,跪在老頭子面前念上一百遍的《三字經》,驢子驚了還能尥蹶子,老陸這樣破罐子破摔,就算不驚天動地,也有魚死網破的悲壯。”

陸行州坐在原地,面目平靜,他看著眼前的李文瀚,沉聲回答到:“沈局長不是我的父親,你這樣野蠻的方法對一位文化局局長而言是沒有用的。”

趙源和杜馬千聽見他的話,不禁向李文瀚頭去意味深長的目光,他們望著李文瀚此刻黝黑的一張臉,像是終於忽然明白,他這些年的懼內到底從何而來。

熟識李文瀚的人大多知道他懼內。

老婆是他的命根子,平日裏吹噓遛馬,壯陽補氣,修煉的爐火純青。

李文瀚也自知形象偉岸,對於旁人的嬉笑從來不在意,甚至心情好了,還會傳授自己多年心得,他說,修煉季常之癖大抵得靠遺傳,普通程度乃是小而愚昧,只有得到更深的造詣,才能被人加以表彰,而這,除了茅塞頓開,更需福靈心至,虛情假意的不行,缺乏了藝術感與語言美學的阿諛更是不可以。

杜馬千向來不能明白李文瀚這些人間樂趣。

他是個從不怕老婆的人,他害怕的只有股票和詐和這兩樣東西,所以婚後幾年他老婆跟人跑了。

李文瀚曾經對杜馬千的婚姻表示過真心的遺憾。

因為在他看來,杜馬千的老婆身上有一股城市勞動婦女渾然天成的堅貞與悲壯,她幹癟的胸脯十分適合佩戴大紅花接受組織表揚。

而她放棄了這個機會,她在自己最能讓男人合不攏腿的年紀毅然選擇了出國,改投美利堅糖衣炮彈的懷抱,看起來一絲一毫猶豫也沒有。

杜馬千的前妻一米八二,當年嫁給一米七的杜馬千,或許並不能說完全沒有愛情。

但兩人結婚五年,杜馬千一直沒能有個孩子,廖老太太是農村來的,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一個小孫子來彰顯自己長輩身份的存在,於是吊著嗓門揚聲大罵,她堅持認為自己這位兒媳是下不了蛋的年輕母雞。

於是只能檢查,杜馬千通過五年的等待得知了自己精子活躍度偏低的事實,老太太於是這下終於沒有再罵,她憂傷的要哭了。

杜馬千前妻拿東西走人的那天正是六一,沒有人知道她選擇這樣一個日子是否別有深意,她是不是想要告訴所有人,她也是一個有苦衷的人。

杜馬千沒有研究透自己這位前妻,他或許這一輩子也研究不透。

此時兩杯酒下肚,他有了些恍惚的情緒,終於開始對著陸行州的臉唉聲嘆氣:“你們有一個那麽健康的孩子,這就是恩賜,得好好珍惜著。承諾是假的,生活不需要這些,愛情不如放屁,上面進去,下面出來,只有孩子是真的,那是你作為男人的第二條命。”

陸行州像是沒有想到,原本在他面前態度傲慢的杜先生,此時竟難得顯示出一絲男人的脆弱與無措來。

他想,人總是不能喝酒的,喝得透了,心思就藏不住,難免露出狼狽與辛酸的本性。

李文瀚看著眼前形形色色的姑娘,也像是有了醉意,他說:“在此之前,你就多看看這世上的姑娘們吧,老陸,你知道的,男人一旦結了婚,就像是老鷹被關進籠子裏。你喜歡過的蘭蘭和盈盈,都不能再跟人提,你不能再三心二意,你得做個好男人。”

趙源坐在原地沒有說話,他沒有喝酒,於是心思依然沉靜。

他攬著陸行州的肩膀,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依然顯得十分清晰:“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不相信愛人只一味的想要個孩子,一個丟下所有的蘭蘭和盈盈獨自跑去結婚,老陸,你不該這樣的,你和沈小姐不一樣,你們的感情很純粹,你得去和她父親聊聊,你沒有那些死的活的蘭蘭盈盈,你是不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