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學。”

在場有好幾位同學,他又沒指名道姓,誰知道叫的是誰?

遲蕓帆沒打算理,他卻不依不饒,直接圈定範圍:“站門口的那位女……”

刻意拖長的聲音,令人遐思。

其他女生們全看向了遲蕓帆,同時期待著許遠航的後話,這兩位都算得上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一個是昔日以打架出名,如今似乎從良的三中傳說,一個是家境優越,年級第一的女學霸,雙方仿佛遊走在兩個平行世界,平時根本沒有交集,而她們,即將有幸目睹他們之間實現零的突破!

憑著許遠航昨天的輕佻舉動和露骨的話,即使他說的是“女朋友”,遲蕓帆也不會感到意外,她暗暗咬了咬牙,又迅速調整好情緒,轉過身去。

許遠航朝右邊歪了一下頭,迎著光,左臉隱約可見微腫的痕跡顯得更明顯了,他直勾勾地看著她:“同學。”

他是故意的。

遲蕓帆淺笑著,用一貫示人的溫軟語調禮貌地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兩人的言語交流絕對算得上平和,對視的眼神卻不是這麽回事,碰撞,火花四射,交換著旁人看不懂的內容。

察覺到她周遭豎起的無形戒備,許遠航眸底的興味更濃,好久沒遇過這麽有意思的人了,棋逢敵手,刺激,他唇邊緩緩漾開一抹笑意,見狀,遲蕓帆已經做好接招準備,卻聽見他說:“麻煩你幫我叫一下你們班體育委員。”

這種感覺,怎麽形容呢?就好像揮出去的拳頭落了空,徒生不快。

遲蕓帆把情緒藏得很好:“稍等。”

她正要進教室叫人,體育委員卻自己抱著籃球出來了,看到外面站著的許遠航,頗有些受寵若驚,他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遠哥,你怎麽親自過來了?應該由我送過去的……”

遲蕓帆沒有再聽下去,她回到座位,從包裏拿出一疊做好的試卷放在桌上,又翻開英語書,長睫垂落,看似在認真背單詞,其實是在發呆。

洛添燈捧著書從外面晨讀回來,她還是保持著原先的姿勢,書也沒有翻動一頁,洛添燈輕手輕腳地在她旁邊坐下,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高考必背古詩詞的加深記憶中。

背到“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時,斜右方那桌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洛添燈側過頭,看到班長通紅著眼睛,把課桌抽屜裏裏外外翻了個遍,包裏的東西全倒了出來,書本試卷也弄得亂七八糟的,接著她聽到旁邊圍著的女生問:“會不會放在宿舍,你忘記了?”

班長捂著臉,幾乎要哭出來了:“沒有,找過了,都找過了。”

又有人提議:“趕緊去跟班主任說吧。”

“對,我剛剛看到他在辦公室。”

她們幾人風風火火地沖出去,洛添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收回注意力,繼續背誦《錦瑟》。

幾分鐘後,早讀課開始了,進來的卻不是英語老師,而是一臉凝重的班主任,身後跟著班長等人,都垂頭喪氣的。

班主任走上講台,雙手往下壓了壓,大家都安靜下來:“同學們,剛剛我知道了一件令我很痛心疾首的事……”

他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

教室裏頓時炸開了鍋——

“班費失竊了?”

“太可怕了吧,我們班竟然出了賊。”

“想到我跟小偷在同個教室學習,就覺得毛骨悚然。”

……

小偷會是誰呢?一時間人人自危,班上絕大部分的同學即使家裏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是家境殷實,零花錢不愁花,誰會這麽想不開做這種令人嗤之以鼻的齷齪事?

除非,是家境不太好的那些學生。

當然了,這個猜測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誰都沒有說出來。

盡管那些刺眼的目光沒有明晃晃落在自己身上,洛添燈還是覺得坐立難安,這筆失竊的班費是之前籌集用來當做高考結束後全班散夥飯費用的,每人兩百塊,加起來一共八千,或許並不多,可對她來說無異於是天文數字。

班主任沉重地嘆了口氣:“同學們,作為班主任,發生了這樣的事,我真的感到非常的難過。你們來到三中,除了成才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成人,懂得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這將關系到你們的一生。”

“我不知道這位同學是誰,也不知道他(她)是否就在你們中間……”

猶如芒刺在背,洛添燈驚得腿抖了一下,掛在課桌旁邊的書包悄聲掉落,她彎腰撿起,不經意地從打開的拉鏈中看進去,瞬間像丟了七魂八魄,只覺得一股多年經冬的寒意從腳底心躥上來,流到四肢百骸,連每一個毛孔都密布寒霜。

在她包裏,憑空多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即使不打開,她也大概能猜到裏面裝的是什麽。

洛添燈不知道信封是為什麽,什麽時候出現在她包裏,可它的存在已經確鑿地判定了她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