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林瑯沒有發覺氣氛的僵持。她把泥土踩實,扶著小鏟子望向眼前藤蔓,沉吟片刻:“它纏著你,或許是怨你之前不肯幫忙。”

沈歐亞之前和孟家來往,應該是從來都沒有表現出自己身為道家傳人的一面。所以孟太太並不知道他的本事。

昨天許是吃點心時沈歐亞和她的對話泄露了些端倪,又或者是兩人下午動手的時候沈歐亞顯露出不凡身手。孟太太的魂魄恐是察覺到他的刻意隱瞞,對他一直以來的袖手旁觀心生怨憤,所以去尋他報復。

沈歐亞:“可能吧。隨便怎樣都好,都已經過去了。”

中午和晚上,孟清雲都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沒出來。等到晚飯時候,才慢吞吞來到餐廳用飯。兩只眼睛紅紅的,腫得跟桃子似的。

陸書語關切問她怎麽了。

林瑯蹦出來一句:“沈歐亞把她氣哭了。”

一時間滿屋子皆靜。

但,沈歐亞和孟清雲,甚至於孟宏城都沒有反對這個借口。

大家甚至於都默契地沒有和陸書語提起,孟太太突然之間“去世”的消息。

晚膳過後,陸書語回房睡覺。沈歐亞在她臥室門上貼了個符,保她不會被任何動靜所驚醒。至於傭人們,孟宏城遣了他們所有人回家,讓他們明天一早再來上班。

夜幕降臨,月亮掛在空中。冷風吹過,天空中飄起了零星細雨。雨絲纏綿,潤著這天地間的一切。

地點選擇在羅羅蔓旁的空地上。藤蔓旁擱著長長桌案,案上有幾盞未燃的燈。桌案旁有白色簡易床,其上是孟太太的屍身。

孟宏城與孟清雲守在屍身旁。

馬上就要到時辰了。

林瑯湊到沈歐亞身邊,把那截羅羅蔓的根塞到他手裏,悄聲問:“等下招魂,你來吧?”

攝魂釘已經取了下來,藤蔓根在沈歐亞的手裏開始不住扭動。沈歐亞掐住某個地方,根塊立刻老實了。

沈歐亞清冷的目光落在林瑯身上。

“我怕一個不小心弄巧成拙。”林瑯道。

她倒不是不會,但她不擅長這些。如今孟太太魂魄殘缺,一個不小心的話,恐是要魂飛魄散。

素不相識的人就罷了。在看到那鬼胎、知曉了孟太太死去時候的痛苦後,林瑯反倒是有些不忍下手。

還不如讓道家傳人來辦。

沈歐亞垂眸應了,又道:“那麽等下你念超度經文吧。我沒法同時辦兩件事情。”

林瑯遲疑著。

她本是魔性,念超度經文會不會適得其反啊?

也怕西天那些老學究們找她算賬。

再說了,她都多少年沒念過這種東西了。身為魔君,她活得太久,以至於久遠的記憶早已模糊,甚至於有很多已經記不起來。

沈歐亞看出了她的猶豫:“不用緊張。以你的本事,念點這個沒問題。你都能把天雷叫來不是嗎?”略停頓,“放心,你和正常人不一樣。”

林瑯自動屏蔽那帶著嘲諷的語氣,權當他是在誇她了。

“有沒有劍?”林瑯下定決心,問沈歐亞。

“找那個做什麽?”

“給我一把陰氣重些的。”林瑯神色一凜,環顧四周,沉聲道:“我打算敲鬼門。”

因果這種東西她改寫不了,但她可以盡力而為幫點忙。

開鬼門,給殘破的遊魂引路。順便念念經文超度,希望孟太太的魂魄走地府時會好過一些,也盼著最後陰司判決時她的罪孽也可以輕一點。

林瑯本以為沈歐亞會繼續嘲諷幾句。誰知他聽聞後,半個字兒也沒多說,摸出一把烏黑長劍丟到她的跟前。

長劍通體黢黑,即便月輝照在它上面,也泛不起半點光澤。

孟家父女守在屍身旁,半點也不敢隨意挪動。

細雨之中,沈歐亞點燃桌案上的幾盞燈。雨滴落在燈上,亦是澆不滅那晃動的微微火光。

沈歐亞長身玉立,手持符文,閉目念起長咒。

符文無火自然。

在它將要燃盡的時候,沈歐亞忽地睜開雙眸,把手中灰燼丟到長燈裏,高喝一聲。

林瑯會意,豎劍朝地一插,厲聲叱道:“開!”

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響起,震得在場每個人近乎失聰。地上裂開一個肉眼不可見的深不可見底的地縫,林瑯雙手掐訣,念起往生咒。

聲音朗朗,四散八方。

天地間充溢起無盡悲憫,夢魘者得一好眠,失眠者漸漸入睡。所有人的心安寧而又祥和。

陰風悄悄而起,吹過樹林,吹過藤蔓,吹過點燈的桌案和旁邊的屍身,席卷著山上的一切。

孟清雲看不到鬼門,看不到鬼差,甚至於看不到自己母親的魂魄。但她盯著林瑯長發飄揚,聽著那陣陣天音般的經文,不知怎的,臉頰上滑落清淚兩行,心底湧起無限傷感和悲涼,讓她痛不欲生。

“媽!”她哭著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