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散布(第七章)

因有舊例在前, 陛下給後宮妃嬪晉位的旨意並未受到任何阻攔。禮部飛快的趕制出金印寶冊,內務府也殷切的將需要添置的人手份例清點出來, 以備皇後娘娘隨時調度。

明粹宮中, 韓雲衣看著不請自來的舒婉娘, 臉色算不上好看:“婉妃怎麽想到來我這裏串門子了?咱們平日裏可連個點頭之交都不算不上吧。”

舒婉娘並不與她虛以委蛇, 而是開門見山的將一盒胭脂輕輕放在桌上:“宜妃姐姐不必說的這樣生分,咱們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只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再過兩三個月便有新姐妹們要來,您可想好了拿什麽當做見面禮?”

她手指在胭脂上輕敲,意義不言而喻。韓雲衣嗤笑:“如今陛下的愛寵已是稀薄, 我好好兒的憑什麽還要和別人分寵?”

“若是敬妃娘娘說這話, 我約莫是會當真的。可您那裏是看重寵愛的人?”舒婉娘眼中閃過一抹並不掩飾的戾氣:“您和她同盟, 只會被她的猶豫怯懦毀了。只有咱倆才是抱著一樣的想法在這後宮裏頭活著的, 您說對不對?”

“並不。”韓雲衣不給面子的搖頭:“你的恨是求而不得, 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而我單純是因為恨。你想要做的是復仇,而我要做的是毀滅。”

“但是殊途同歸, 大可以求同存異。”舒婉娘將胭脂盒扣在桌上認真道:“您夜裏侍寢, 難道就一點兒都不別扭惡心?”

韓雲衣有一瞬間的遲疑。每一次被皇上翻牌子,實則她內心都是極度抗拒的。不僅僅是因為陛下的虛偽欺騙, 還因他這幾年來折騰的手段越發狠厲難堪。經歷了好幾次被弄傷、甚至差點被掐死的折磨, 韓雲衣是真的有些怕了被皇帝叫去侍寢。

舒婉娘自然不會錯過她的猶豫。她輕笑一聲道:“無論是復仇還是毀滅,咱們用上落嫣花不就是想廢了他麽?您又何必勞神費力的自個兒上?大可以趁著這次選秀收攏些小姑娘當槍使嘛。”

“果然還是你的心腸最狠了。”韓雲衣與她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甘和果決。舒婉娘伸出手掌:“那就這麽說好了?”

兩只白皙的手掌輕拍, 同盟就此達成。明粹宮裏的落嫣花長了四年也沒有變得更粗壯些,依舊稀稀拉拉的開著花兒,仿佛時光從未在它上頭留下任何痕跡。

婉妃和宜妃突然玩到一塊去,還興致勃勃的做起了格式胭脂水粉,皇後娘娘自然是會稍微關注一會兒。

其實不止是陸清淺,別的妃嬪也都察覺出些不對勁,畢竟韓雲衣和舒婉娘的關系雖說不上差,但絕對沒有好到這種閨中密友的程度。

可她們真的就是每日在禦花園裏采摘各種花瓣花蕊,按照配方做面脂口脂罷了。甚至宜妃還大大方方的找了太醫查驗,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都是要往臉上摸的東西,後宮女子最重要的也就是這張臉了,哪怕本宮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還是不敢失了慎重,非得查一遍保證不會傷了肌膚才行。”

太醫得出來的結果自然是除了工藝粗糙外再沒有任何問題。韓雲衣對此不以為意:“本宮也不是專職幹這個的,再說熟能生巧,多做幾次總能做到最好。”

偌大的禦花園有的是花兒粉兒的給她們浪費,宜妃婉妃的手藝越來越好,只是多出來的脂粉也著實不知該往哪裏放——扔了太過可惜,畢竟是自己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可有了新的更好的能用,這些差一線的又實在不願意往臉上抹。

恰逢選秀結束,十余位新人進宮。這一次選秀皇帝將“拼爹”的規則進行到幾乎直白,入選的都是家族殷殷期盼著送進來的姑娘。而所謂“上趕著不是買賣”,綦燁昭將她們的位分壓得極低,最高不過封為才人,一水兒的都是小主。

既是來了新人,高位妃嬪們少不得要有些表示。皇後和敬妃財大氣粗,直接給了金銀珠寶首飾。婉妃卻因著囊中羞澀,只得將自己做的胭脂充作見面禮送與她們。

少不得有人私底下說酸話嘲諷兩句,偏宜妃覺得這主意十分不錯,效仿婉妃的法子將自己宮裏屯的脂粉全都散出去。小主們的妝奩裏幾乎都添了兩三樣的面脂口脂香粉香薰,而她們自不敢嫌棄高位妃嬪的“心意”。更何況婉妃子女雙全,宜妃聖寵僅次於皇後,她們且恨不得沾一沾這兩位的好運氣。

陸清淺當著綦燁昭的面開玩笑般將這事兒提過一回,看他不以為意,她也就撂開不管。反正她是督促過太醫院將脂粉檢查過再給小主們用的,總歸她也不懂藥材,她也不知道什麽落嫣花,太醫說那些東西沒問題,那就當沒問題好了。

綦燁昭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或者說唯一的問題,就是後宮終於不是只有敬妃和宜妃能伺候他滿意了。只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雨露均沾,隔天翻一個牌子,正好一個月輪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