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二章(第2/3頁)

一個科研人員,整日不呆在實驗室,酒桌上、社交場合上到處露臉,瘸了一條腿還不肯消停。

但是如果,方永年是迫不得已呢?

失去了同事,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甚至還失去了夢想。

如果是他不得不去調查,不得不去給自己失去的那些東西一個交代呢?

陸博遠抽著煙抖著手給方永年撥電話,每一次都響到無人接聽為止。

方永年不接。

一如既往。

他以前認為他們之間沒仇沒怨,他一開始還那麽認真的帶過他,所以這小子真的是目無尊長白眼狼的太氣人。

但是他現在,心突然很虛。

不應該那麽虛的,明明他一直在正大光明的這一方,明明在他的世界裏,所有人都是這麽說方永年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陸一心說的那些話,分量會那麽重。

他只是遮住了他的眼,他智商不低,有人想要把這一頁蓋上,用方永年的前程去戳個章代表這件事過去了,他,難道真的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給自己找了太多的借口,項目失敗,同事身亡,恩師病重。

但是那時候,他並不瞎。

他執拗的一遍又一遍打著電話,點了一支又一支香煙。

直到再也打不通——那小子直接把他的電話設置成了黑名單。

“丫頭!手機給我。”他打開書房門,帶著一股煙味劈頭蓋臉的傳到客廳。

陸一心才把客廳裏她爸爸打碎的飯碗收拾幹凈,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她有點猶豫,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給方永年打過電話,每天早上微信的早安和晚上的晚安發出去也石沉大海。

“他現在也不一定會接我電話。”陸一心表達的很委婉。

陸博遠一愣:“為什麽?”

陸一心心虛的吸鼻子。

因為您女兒躲人家車子後備箱企圖和人私奔,因為您女兒在鐘點房裏要扒掉他的衣服……

“也對……”陸博遠想了下,居然自己想通了,“他要是知道你偷聽了那些東西,確實不會再接你電話了。”

……

陸一心拿著掃帚幹笑了兩聲。

她爹還真是,完全不了解他們呢。

“算了。”陸博遠帶著一身煙味又回了書房,“我給他發郵件。”

他郵箱應該沒改,私人的那個郵箱,之前在研究院的時候有私人信息都會用那個郵箱,他買了十年擴容加密,還跟他們嘚瑟過。

陸博遠眼角突然就有點濕。

方永年,曾經是個願意花幾個月工資買個私人加密郵箱存各種資料的人啊,沒錢的那幾個月就天天蹭他的飯卡,每天都能想出不同的理由。

他是項目組裏年齡最小的那個人,大家都不分青紅皂白的喊他師弟,讓過來實習的研究生一年次新生以為方永年同他一樣,都是實習生,每次都會趁他不注意跑去跟方永年嘀咕他們這些老人的壞話。

方永年很皮,每次都一本正經的聽。結果那實習生在他們這裏實習了一個月才發現方永年的真實身份,為了堵他的嘴,又讓他蹭了一個月的飯卡。

曾經的方永年,飯卡是大事,食堂裏每周一次的豆腐包子,是頭等大事……

他們都曾經窮過,開心過,以為自己會在制藥領域大放異彩過。

都曾經……有過夢想……

***

方永年在華亭市的日子並不好過,白天連軸轉,到了晚上,幾乎都是在急診室裏度過的。

低燒不退,肺部炎症,還伴隨輕微的腹瀉,連續幾天掛水之後,急診醫生建議他住院。

“不用。”方永年面無表情的摁掉了一而再再而三響起來的手機,手機上的那個人名讓他更加面無表情。

神經病。

他手機幾乎被打到沒電,拉黑了之後內心全是省略號。

他會檢舉木勝制藥案,是因為這案子的涉案人員裏面有兩個曾經是當年那個阿爾茲海默項目的項目成員,不是核心成員,但是都能接觸到研究數據。

這幾天在華亭,他托自己哥哥的關系,也問到了一些當年沒有問出來的問題。

當年那個項目確實就像他調查的那樣,從立項開始就存在嚴重的問題,可是針對陸博遠,仍然沒有任何指證。

再想想陸博遠現在經常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理直氣壯一副做錯事的人是他的樣子,他幾乎都要開始懷疑,陸博遠當年真的是不知情的。

他看著掛水袋笑了,自嘲的挪了挪酸脹的左腿。

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心軟、單純、太容易相信人。

現在只不過是陸一心對他吼了兩句喜歡他,他就想連她的親爹都一並相信了。

陸博遠,只是藏得深罷了。

當年的文档,肇事司機,唯一一個能接觸到的人,只有陸博遠。

他沒辦法不懷疑他。

他背著護士把輸液速度調快了一點,拿出手機,開始回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