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太後怎麽來了?”

劉春滿適時奉上了熱茶, 在路過殿門時,下意識朝門外看了一眼,只見大雪之中, 一點人影佇立在遠處,晉王殿下竟然還跪在那裏!

劉春滿心頭一跳,緊接著,他便看見了一道素色的纖弱身影站在了趙羨的身後, 手裏舉著一把紙傘, 是晉王妃。

兩人雖然是一站一跪, 卻仿佛依偎在一處似的,正在這時, 靖光帝疑惑的聲音傳來:“劉春滿,你在門口站著做什麽?若是嫌殿裏頭太熱了的話, 你就出去涼快涼快。”

劉春滿連忙喏喏應答,又往外看了一眼, 緊接著把大殿門合上了。

殿內, 靖光帝問道:“您怎麽來了?”

太後端著茶,不喝,只是直言問道:“壽王之事,皇上是如何想的?”

聞言, 靖光帝便覺得頭痛,他按了按眉心,沉默片刻,道:“朕還需給皇後和群臣一個交代。”

太後敏銳道:“皇上是相信晉王的, 對嗎?”

靖光帝的下頷微微繃起,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道:“朕是相信,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史書相信嗎?世人相信嗎?群臣,又會相信嗎?”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又嘆了一口氣,道:“他日後是要坐朕這個位置的,倘若這點苦楚和委屈都受不得,又如何能做好一個皇帝?那些朝臣們就能把他逼瘋了去。”

太後想了想,道:“晉王是受得,可有人受不得。”

靖光帝聽了這話,面上浮現幾分疑惑之色:“太後這話是何解?”

太後悠悠道:“晉王妃找到哀家那裏去了,把哀家好一通說教。”

“原來如此,竟然是他,難怪了。”靖光帝登時恍然大悟,說起晉王妃,他不由便想起了當時初次見面時,她領著趙羨找上門來,擺出三百萬兩銀票要求親的情景,不免哭笑不得,他對這個兒媳的心情可謂是十分復雜的,甚至還有幾分欣賞之意,畢竟放眼天下,能大著膽子,說要求娶他兒子的女人可就僅此一位。

太後見他神色不似動怒,這才繼續道:“還有一事,哀家要與皇上說一句。”

靖光帝疑惑道:“什麽?”

太後終於說出了真相:“其實吧,壽王他還沒死。”

靖光帝登時震驚了:“您說什麽?”

……

此時殿外,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紙傘面上堆積起了一層淺淺的瑩白色,姒幽低頭望著身旁跪著的男人,趙羨此時也擡起頭來,望了她一眼,輕笑一聲:“阿幽,這裏冷,你先回去。”

姒幽搖了搖頭,她蹲下身去,伸出手,輕輕探入他的袖中,觸手再不是以往的溫暖,反而冷得像冰一樣,竟襯得她的手更暖了。

兩者相碰之下,都不約而同地顫抖了一瞬,趙羨擔心冷到她了,正欲挪開手,只是他在雪地裏跪久了,渾身都早已經僵住,如何能動彈?

姒幽毫不猶豫地伸手,將他的手緊緊握住,趙羨立即道:“阿幽,冷。”

姒幽微微垂眸,聲音淡淡的,卻自有一股堅持的意味,道:“不冷。”

她將傘靠在肩頭,索性伸出兩只手,將他的手捧起,男人修長的手指早已經凍得青紫,僵住了,完全無法自主動彈,姒幽便輕輕呵出熱氣,在那冰冷的手指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輕盈而淺淡,卻仿佛落在了趙羨的心裏,滾燙無比,燙得他一瞬間便紅了眼睛。

姒幽輕聲問道:“還冷嗎?”

趙羨猛地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聲音低而微顫:“不冷,很暖和。”

正在這時,禦書房的大殿門忽然開了,君王身著明黃色的龍袍出現在門口,他一眼便看見了那大雪之中緊緊相擁的兩人,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朕在棒打鴛鴦,把他們怎麽了呢,讓他們進來先暖暖身子吧,別給凍壞了。”

劉春滿還沒來得及高興,靖光帝扭頭就把他好一通罵:“你是瞎了嗎?晉王那麽大個人,在外頭跪了這麽久怎麽不見你來通稟朕一聲?”

劉春滿半張著嘴,愣是不知該如何回答,怎麽聽這話都有些熟悉,這不正是之前他才罵過那些奴才們的話麽?

……

今日是年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這一年眼看就要這麽過去了,不少人都站在軒窗前,望著今年的最後一場雪,發出了無聲的喟嘆,可算是又順順利利地熬過去一年了。

雖說明年不知道是什麽運道,但是好歹還有盼頭。

禮部侍郎劉慶正站在門口,背著手往外看,暮色四臨,天邊浮現出一片深黛色,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正在他詩興大發,想要吟上那麽一兩句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那兩句詩便斷在了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憋得他幾欲吐血。

劉慶怒而回頭,想看看是誰敢打擾他的詩興時,一名小吏探頭進來,道:“劉大人,尚書大人請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