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姚邢冷笑一聲,將那棄書往地上狠狠一擲,道:“姒幽,你這是什麽意思?”

姒幽略微偏了偏頭,仿佛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麽憤怒似的,眼底一派冷然,姚邢最不願見到的就是這副表情,就像是一個毫不相幹的路人一般。

他狠狠地盯著姒幽,幾步上前,捏住她的手腕,憤怒地道:“你敢休棄我,就別想著做祭司了!”

姒幽漠然回視,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仍舊是冷冷淡淡的,姚邢氣得眼睛都紅了,惡狠狠的,像是山裏的狼,死死掐著姒幽的手臂,像是恨不得把這纖細的手骨給捏折了!

姒幽動了動,正欲抽回手,豈料姚邢不肯放,兩人正僵持間,姒幽冷聲道:“放開。”

姚邢不為所動,姒幽也不催他,只是這麽望著他,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姚邢忽然感覺到手臂上微微一癢,像是有什麽細小的東西爬上去了,他倏然驚醒,猛地甩開姒幽的手。

撩起袖子一看,果然見手臂上出現了一個紅點,像是被蚊蟲叮咬了似的,姚邢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怒道:“蠱引呢?”

姒幽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這裏沒有那種東西,去找祭司大人吧。”

姚邢恨極,拿她沒有辦法,只能憤然拂袖離開。

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處,姒幽的表情半點變化也沒有,片刻後,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趙羨的聲音道:“他走了?”

姒幽應了一聲,趙羨走到那攤開的書簡前,彎腰拾起,道:“這個他沒帶走。”

姒幽看了看,道:“不妨事的。”

果然如姒幽所言,不出小半日,整個巫族都知道了,新婚的第二日,姚邢就被姒幽休棄了,其速度之快,堪稱巫族歷史上之最。

姒眉最是高興,得知了這消息便找來了竹林小居,卻不見姒幽,只有那個名叫李羨的陌生男人坐在廊下,捏著竹葉斷斷續續地吹著不成曲的小調。

姒眉問他:“我阿幽姐呢?”

趙羨放下竹葉,答道:“她說要去祭司堂。”

姒眉哦了一聲,又打量他一番,問道:“你的腿還沒好全麽?”

聞言,趙羨繼續研究那竹葉,噙著溫良的笑道:“還沒有,現在走不得遠路。”

姒眉自言自語道:“怪了,阿幽姐的藥一向管用,怎麽到你這,半個月都不見好?”

趙羨嘆了一口氣,仍舊是好脾氣的笑:“我也不知道。”

姒眉倒是不放在心上,等了一會,不見姒幽回來,眼看午時要到了,便拍了拍衣裳,起身要走,臨行時叮囑趙羨道:“之前忘了與你說,你小心些,咱們族裏不許收留外族人,阿幽姐心善救了你,你可不能給她添麻煩,養傷的時候最好別離開竹屋,叫人瞧見了不好,聽到了沒?”

趙羨點點頭:“我知道了。”

姒眉這才放下心來,離開了竹屋。

祭司堂。

姒幽跪在蒲團上,背對著大殿,她的衣裳解開了,滑落在手肘處,露出了整個腰背,如玉的肌膚上,綻放出一朵鮮紅的懷夢花。

花朵栩栩如生,重重疊疊的花瓣舒展開來,令人忍不住心生驚嘆,花瓣的線條殷紅,仿佛有人蘸著未幹的鮮血畫上去的一般,詭異而美麗。

老祭司慢慢地點頭,又道:“姚邢這孩子一早過來了。”

姒幽將衣襟攏好,微微垂著頭,眸光微冷,聽她繼續道:“他哪裏做得不好嗎?”

姒幽系著腰帶,道:“沒有。”

老祭司道:“那為何這麽做?”

姒幽轉過身來,冷淡而不失恭敬地道:“我是為了他好。”

這話一出,她便感覺到對方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像是要透過那厚重的鬥篷,釘在她的臉上,然而只有一瞬,老祭司的目光又和緩下來,道:“族規並不會如此苛求你的。”

姒幽垂頭行禮,道:“願以此微薄之身,侍奉母神,其他的都不重要。”

老祭司聽罷,露出一絲輕微的笑意來,她沒有再糾纏著這個話題,只是道:“你的心意,母神會聽見的。”

姒幽再次行禮,老祭司擺了擺手:“去吧。”

“是。”

姒幽起身,退出了大殿,離開祭司堂時,她遇見了幾個族人,她們熱切地向姒幽打招呼,面上帶著和氣的笑,眼神善意。

姒幽一一回禮,只是一雙眼是冷的,不見半分熱忱,心也如此,她淡淡地掃視著面前的人,心想,這些都是,披著人皮的鬼怪。

包括整個巫族。

巨大的殿裏,老祭司靜靜地坐在蒲團上,幹瘦的身軀裹著厚厚的鬥篷,仿佛行將就木,幾近入土。

大殿裏的氣息腐朽沉悶,因為年代過久,上方的母神雕像彩漆剝落,不見莊嚴,反倒看上去頗有幾分猙獰。

大殿門被推開了,青年男子走了進來,在老祭司面前跪下,行了一個大禮,恭敬喊道:“祭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