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王爺?”池薇之腦子裏又是一陣悶鈍。只覺得自己自從從水榭裏醒來, 腦子就有些不清醒。

一開始, 她以為自己是病了, 可等她真要叫醫生來看看的時候,又發現自己一點都不難受了。

池薇之懵懵懂懂了一會兒, 只覺得自己有人伺候, 住著大宅,穿著華服,倒是心安理得,可是突然出現個王爺,自己還是那人的王妃,就總有種不真實感。

還沒等她把這種感覺揣摩徹底呢,外頭通傳的聲音漸次傳來,侍女們一層層拉起簾子,一個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緩步而來。

他面如冠玉,唇若塗朱, 未語先笑,溫聲道:“下午戲沒唱完你就叫停了,怎麽, 是嫌在府裏悶了,想要出去走走?”

他說著說著,已在侍女的服侍下凈了手面,又進了內室換掉外出的大衣服,才坐到她身邊,執起她手, 不輕不重地捏著,語氣輕慢低磁:“最近差事多,委屈你了,等忙過這一陣,我帶你到城外的普濟寺上香,可好?”

池薇之愣愣地坐在那,只覺得被他把玩的手傳來異樣的感覺。

不是心動,亦不是心軟,總之就是很奇怪。

像是……在奇怪他為什麽會這樣拉著她手。

總覺得他和眼前之人的相處方式不太對勁。

她借了掩發鬢的動作,不落痕跡地抽回來,用眼神示意侍女給他布菜:“王爺辦差辛苦。”

話說得極疏離淡陌,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明明,眼前的人十分眼熟,她也應當與他相識相交頗久,卻總是有哪哪兒不對。

到底哪裏不對了?

勾爾只能輕握了握空了的手心。他的手裏還留有池薇之手掌細膩的觸感,還有她身上淡淡的余香,他頗為不舍,卻也不至於在用膳的時候就拿她怎麽樣。

他依言持了箸,夾了菜吃了,說了聲賞。

侍女傳話出去,那邊廚子要過來謝恩。

池薇之本來沒理會,這也是高門大戶裏的正常操作了,沒什麽特別的,可今天似乎和往常不一樣。

那個廚子進來後,居然是旁邊的人提醒了停下腳步,別說跪謝謝了,頭都不低下去,而是直愣愣地看著池薇之。

簡直放肆!

夏日炎熱,荷花廳依水而建,本就取其水上能有涼風的功能,雖有竹簾,在這種時日卻是沒有放下來的。

哪次廚子不是遠遠地叩了頭領了賞就走,哪裏像今天這般不懂規矩。

當下就有立在門旁卷簾的侍女上前一步擋住了自家主子的玉容,低喝道:“跪下!”

那廚子不跪,反平移了一步,想要越過侍女的遮擋看清廳內的人。

池薇之這下覺得不對勁了,停了箸往外看。

廚子張嘴,剛說了一個字:“池……”

池薇之忽然覺得頭疼,她不由申吟一聲,低頭揉了揉額角,再擡眼,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天色已經完全黑透,房裏燈火明亮,光線充足。

她怔了怔,迷糊間覺得自己好像在幹什麽事,侍女見她動了,上前道:“主子,蓮子湯燉好了,是否現在就給王爺送去?”

送湯?

她唔了一聲,緊了緊出毛披風,由著侍女提了食盒,另兩個扶了她上了肩輿,一群人前呼後擁地去了隔院的書房。

侍女叫開門,她親手接了食盒而入,書案後早轉出一個人來,溫柔接過食盒放在一旁,又執了她手,笑語相迎:“這頂風冒雪的,你手都冰了,快過來暖一暖。”

這回,沒等她抽出手,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有刺客!”

隨著屋頂上幾聲踩碎瓦片的輕響,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直接從房梁上飄落下來,一個照面,三人俱是一怔。

那刺客上前一步,只將蒙面布巾一拉:“池薇……”

“砰!”一聲響,卻是勾爾將人一掌從緊閉的窗戶打出去。

窗戶碎裂後,風雪頓時卷進書房,將房內油燈都吹得暗了暗。

火光明滅間,勾爾高貴典雅的面龐都仿佛籠上了一層詭譎的戾色。

他語氣森然,對匆忙闖進書房保護他夫妻的護衛長下令:“追!格殺勿論!”

窗破了,冷氣直灌進來,書房不適合再待。

池薇之跌跌撞撞被勾爾拉到隔壁耳房裏,手被攥得死緊,抽都抽不出來。

勾爾目光壓迫,眼中跳著火:“讓王妃受驚了。別怕,在這裏,別人可以打擾到我們。”

池薇之還沉浸在剛才看到蒙面人真面目一瞬間的震驚裏,她目光放空,呢喃道:“不對……”

手上一痛,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抓得死緊的手,再擡眼,卻又是另一個景像。

大雨如注,厚厚的帳篷都擋不住外頭蓬勃的水汽。

池薇之一身戎裝,手上有一道明顯的傷口,似乎被利器劃破的,對面正有人坐著為她治傷。

她輕輕動了動手,發現已經結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