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說話

運氣這東西, 看不見摸不著,可有些時候偏能起決定作用,所以人常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而汪才人,恰恰就欠這麽一點運氣。

新嬪妃入宮前,宮裏滿打滿算也就那麽幾個人,作為難得的新面孔, 既擅察言觀色會服侍人又有幾分溫柔嬌怯的她尚算有幾分恩寵,甚至一朝得育龍嗣。

可懷了孕便無法侍寢, 新人春蘭秋菊各有千秋, 長平帝又花了不少心思在試探辛虞上,待她的花簽重新掛上,競爭力已然直線下降, 遠不及孕前。再錯過行宮幾個月, 那點子恩寵更是淡得沒啥分量了。

這種時候, 能讓紀明徹因嚴婕妤產下的死胎想到她, 委實是難得的機會。可偏巧,她今日一早小月子來了。

敬事房的太監都替這位才人惋惜, 但還是不得不如實稟報, “回陛下,汪才人掛了紅, 不能侍奉聖駕。”

紀明徹猶豫了。

雖說他只是想找人陪自己說說話, 沒打算行**之事。但女子月事期間難免血腥氣重了些, 又要勤換洗, 真把人叫來, 怕是折騰人還差不多。於是改了主義:“那便昭容華吧。”

所以說當初辛虞借著大姨媽的由頭想躲避侍寢,他二話不說把人叫去書房使喚,說到底不過是滿心懷疑,根本沒考慮過她的感受。這也就是辛虞不知道,否則一定得記他一筆小黑賬。

只是紀明徹到底不了解女人,這個時候不論召誰,怕都會被嚴婕妤記恨上。辛虞這邊幾次和嚴婕妤那邊發生沖突,玲瓏不免擔心,“嚴婕妤剛沒了個小皇子,您就侍寢,她不會無處泄憤,又跟瘋了似的咬上您吧?”

“那我能抗旨不去嗎?”辛虞反問。

“不能。”玲瓏有些蔫。

辛虞如一個老奶奶,充滿慈愛地拍了拍她的頭,“所以你現在擔憂這些沒用的,完全是自尋煩惱。何況她前些日子消停下來,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有沒有今日這事,估計早晚都還得再尋咱們晦氣。”

有時候想法簡單的人直覺反而準些。嚴婕妤之前雖則沒什麽行動了,言語上也收斂很多,但單從眼神和給人的感覺,不像是轉了性兒,反而好似在憋大招。

很不幸的,她和許婕妤被炮轟的幾率是五五開,不分伯仲。

不過這次辛虞還真猜錯了。

嚴婕妤孕期本就有些狂躁得不正常,如今先是受驚,接著眼見親子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溺斃,諸般刺激之下,徹底崩潰了,根本沒工夫理會她。

不過照比汪才人那會兒,她反應可要激烈多了。

慶延大長公主不叫她哭,她就偏要當著她的面兒嚎啕,說多了就是一句:“你連親外孫都能眼也不眨地殺掉,看不慣就也弄死我好了。”

飯菜一送到面前更是冷冷瞧一眼,揚手便揮到地上,“你們要毒害我,我才不吃。”

一整天,都蓬頭垢面,從前最在意的形象也不顧了。慶延大長公主被鬧得不輕,又熬了夜,中午就犯了偏頭疼,礙於嚴婕妤的狀態還不敢請太醫,只胡亂吃了些從前配的藥丸子。

辛虞從不往各宮安插眼線,寧願被動些也不想留下破綻被卷入什麽事中或者叫皇帝懷疑。所以除了明面上都能打聽到的消息,她所知有限,對於翊坤宮東配殿,就只聽說宮人出入都面色嚴肅小心謹慎,看著氛圍便很是緊張。

倒是來傳旨的那個太監十分上道,悄悄透了口風給出去送他的琳瑯,“陛下今兒把自己關在書房一整天,本想叫免的。也是容華小主運氣,汪才人恰好掛紅了,不然這旨就得傳永安宮那頭去了。”

沒頭沒尾兩句話,琳瑯面上不動聲色,塞過去的荷包卻換了更重的,“公公辛苦了,這是我們小主給公公喝茶的。”

荷包一入手那太監心裏便有了數,不著痕跡往袖裏一揣,笑道:“不勞姑娘遠送,我這便告辭了。”

琳瑯回去把話跟辛虞一說,辛虞想了想,叫卸了妝,只塗了一點香膏在臉上。又吩咐小廚房趕制了一壺核桃酪,包好帶去了乾清宮。

進到暖閣時,紀明徹正坐在桌邊,手裏拿著本書出神。見辛虞行禮,他隨意擺擺手叫了起,“過來坐。”

“是。”辛虞從善如流,由宮女解了鬥篷緩步上前,把懷裏抱著的東西輕輕擱在桌上。

紀明徹瞟了一眼,問:“帶的什麽?”

“是核桃酪。”辛虞撤了上面包著的棉搭子,露出個不足半尺高的圓肚窄口瓷罐,“出門前小廚房做好了送到嬪妾那兒的,嬪妾來不及喝,又舍不得浪費,一並帶了來。陛下要不要也用一些?記得上次您還說味道不錯來著。”

那是去年冬的事了吧,當時二皇子正生著病,而容淑儀那裏卻出了個不安分的宮女,他這才先去了她那裏,留時間給容淑儀處理宮人。

剛思即此,對方清清淡淡的聲音又傳入耳中,“說來還是陛下洪福齊天,二皇子那樣兇險,您一去,這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