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脂粉

蔣寶林心事重重地出了長春宮, 面上愁容絲毫未減。

她身邊的宮女觀她神色,滿是擔憂地喚了一聲,“小主。”

“有事回去再說。”蔣寶林皺眉。

誰知兩人才行至翊坤宮門前,正撞上嚴婕妤前呼後擁、由人扶著過門而出。

兩人忙上前請安,嚴婕妤受了禮,一臉溫和微笑問:“蔣寶林這是去了長春宮?”

“嗯。”現今宮裏沒誰不知道嚴婕妤與昭容華勢同水火, 蔣寶林微垂著眸十分恭敬地應聲,只字不提辛虞。

可翊坤宮緊挨長春宮, 稍微留點心, 很容易便能得知她的具體去向。嚴婕妤捏著帕子仔細瞧了瞧她面色,忽然驚訝掩唇,“寶林這是怎麽了?為何眼圈兒紅紅的?昭容華這人向來冷面無私又不通情理, 該不是給你委屈受了吧?”

不管是真替她著想還是怕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抑或是為了安撫被拒的她, 昭容華都叫人打了水給她洗臉敷眼睛, 重新上過妝才送她出門,這嚴婕妤也夠眼尖的。

蔣寶林這會兒自顧不暇, 也不想再得罪個昭容華, 趕忙否認,“沒有的事。”笑容卻愈發勉強。

嚴婕妤一副“你不用說我都明白”的表情, 嘆口氣略帶同情地看她, “她向來如此, 你不要同她計較。不過有什麽事還是盡量說開的比較好, 可別落得跟我一樣。你沒去行宮不知道, 有人利用她的宮女想對我腹中的龍嗣下手,害得我見了紅,又想殺她滅口。結果她懷了身孕自己也沒發現,孩子就這麽沒了,為此一直記恨我到現在,逢事便針鋒相對。”

這話分明是在說辛虞錙銖必較,日後恐會尋她麻煩。蔣寶林哪裏不知對方沒懷好意,可這會兒心情不好,聽了只會更加煩亂。

她面上不顯,一句話沒多說,回到自己宮裏後卻再難忍住,流著淚使足全力捶了一頓枕頭以作發泄。

發泄完了,該解決的還得解決。蔣寶林緩了下情緒,想著辛虞那番聽著的確有幾分道理的話,親筆手書一封,叫人送回家中。

結果信什麽樣拿出去,又什麽樣拿回來,時常幫她和家人遞消息和東西的人壓根兒不敢在這風口浪尖幫她做事。

她又氣又急,嘴上都起了泡,病急亂投醫,只得又求去了許嬪那裏。想著許嬪有太後和許家做靠山,肯定有人手能把信送出宮去,保不齊還能幫她說上話。

許嬪既不像音小儀給她吃閉門羹,也不像辛虞光嘴上安慰什麽都不肯應承。她初時表現得很是為難,但架不住她苦苦哀求,最終決定幫她送信給家裏,還答應若有機會,會盡可能幫她說說情。

蔣寶林千恩萬謝留下禮物走了,仿佛心底終於落下塊大石。

是夜,她難得睡得踏實許多,卻不想其實她前腳離去,後腳許嬪便叫人把那些東西隨意收進了庫房,看都沒看上一眼。

宮女有些擔憂,“小主,陛下最不喜後宮幹政,您真要幫蔣寶林?”

許嬪一臉雲淡風輕,“送個信而已,不過是舉手之勞,為何不賣她這個人情?至於其他,一來我得有那個機會,二來,關起門,誰又知道我到底開沒開這個口?”

她可從來沒想過要冒風險去幫蔣寶林。

蔣寶林出身不高父兄又盡皆從武,讀的書少也不甚了解大祈刑律,她被許家培養那麽多年,可不會這麽點見識都沒。

從她收到的消息來判斷,蔣寶林那位堂伯並未直接參與叛亂,最多被判個失職之罪,還不至於株連九族。蔣寶林這樣,也不知是太無知還是被什麽人給誤導了。

不過她既求到她這裏來了,應下來也無不可。

若蔣家無事,她白賺天大一個恩情,日後總有用途。

若不幸真被牽連,她已經盡力了,結果不盡如人意她也沒辦法。

信送去了蔣府,很快那邊的回信便到了蔣寶林手中。信中將她好一通訓斥,叫她消停些不要到處惹事,事情沒她想象中那般嚴重,別因小失大,籠絡住陛下才最緊要。

蔣寶林放下心,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這些天都做了些什麽,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她身邊的宮女還以為她是因為信中內容,忐忑之情溢於言表,“小主,是府上情況不樂觀嗎?”她是陪嫁進來的,老子娘都在蔣府為奴,蔣家要是出了事,她家人也落不得好。

“瞎說什麽?”蔣寶林瞪她一眼,又想起什麽,質問道:“是誰跟你說林伯父一事會牽連滿門的?”

宮女一愣,有些委屈,“可是宮裏都是這麽傳的啊,說林老爺犯了叛亂大罪,不僅要掉腦袋,還要珠簾九族。”

蔣寶林那邊冷靜下來,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著了誰的道。和她正對稱的壽昌宮裏,田嬪聽著清兒匯報的消息,心情也不怎麽好。

“這個月又換洗了?陛下回來沒幾天就召了她侍寢,怎麽還是沒有好消息?”平日裏最愛的點心吃在嘴裏也沒了味道,她眉心擰緊,滿心的恨鐵不成剛,“同樣都是寶林,葉寶林看著不聲不響,就有本事跟到行宮去,還一舉有孕,晉了貴人。怎麽她卻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若不是……我才懶得花工夫在她這個廢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