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高談闊論(第2/3頁)

“許是……因著長幼有序……”

“東夷向來‘立賢不立長’,大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找出這般說辭,怕是連他自己都不信吧,“陛下不敢重用四皇子,無非是擔心他借此機會謀奪帝位,是以扶植二皇子,讓他與四皇子平分秋色,二虎相爭,最終得益的人還是他。”

被楚千凝所言驚到,俞漢遠瞪大了雙眼,未敢接話。

她竟連陛下的心思都敢揣度!

無視俞漢遠的震驚之色,楚千凝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接著對他說,“如此國君、如此朝臣,大人您還在眷戀什麽?”

“老臣……”

“盲目的忠心,便是愚忠。”

到最後,只會害了他最親近的人。

早日辭官離開建安城,也不算辱沒了他這一世的名聲,並非讓他向別國投誠,於國於家,他都無須心存愧疚。

心知自己這三言兩語無法徹底扭轉他的心思,不過哪怕他只聽進去三分也是好的。

遲早有一日,他會想起她今日所言,明白她的用心。

“待陛下龍體好轉,老臣勢必要進宮諫言。”

“大人若如此,便是陷我於不義了。”她今日來與他說這些,原不是為了讓他去送死的,不然她就不走這一趟了。

“公主何出此言?”

“大人心性耿直,必然認為‘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可依我拙見,所謂‘文死諫,武死戰’,皆是為了名節而死,雖美名在外,實則卻半點用處也無。”

“非也……”

一見楚千凝誤會了自己,俞漢遠當即便不樂意了,一時也不顧她公主的身份,竟打算與她好生爭論,一較高下。

可楚千凝卻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未給他解釋的機會。

“於文官而言,國有昏君,他方才諫言,卻只顧邀名,猛拚一死,卻棄君於何地?而對武將來說,時逢戰時,他方才請戰,卻猛拚一死,只顧圖汗馬之名,將來棄國於何地?”

“……古來忠臣良將,出於不得已他才死。”

“要我說,那些武將不過仗著血氣之勇,疏謀少略,自己無能,送了性命,並非是不得已。”頓了頓,楚千凝望向俞漢遠,意有所指的說道,“至於那些文官更不可比武官了,念了兩句書藏在心裏,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談亂勸,只顧他邀忠烈之名,濁氣一湧,即時拚死,也非是不得已。”

“你……”

聽出來她是在諷刺自己,俞漢遠的臉色不禁變的很是難看。

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他似是被氣得不輕。

但一想到對方是公主,從年紀上看也算是自己的晚輩,就這般朝她甩臉色未免太失禮了。

於是,俞漢遠只能壓制著內心的憤怒,又沉著臉坐回到了椅子上。

“倘或大人死諫能力挽狂瀾,我今日便不會登門拜訪,但事實是,即便他日您拼了性命去進諫,陛下也不會放在心上,反而會因為您一而再、再而三的進言遷怒於夫人,你倒是對得起自己那顆忠君之心,卻置夫人於何地?”

“夫人……她會諒解的……”

聞言,楚千凝微微眯眼,冷聲道,“俞大人,恕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您只知其表,不知其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嗯?”俞漢遠皺眉,目露不解。

“到底是夫人甘心諒解您的所作所為,還是您需要她諒解您的所作所為?”每每說起俞夫人,楚千凝的眼中便有些動容,“這麽多年來,您忠君效國,卻苦了夫人日日擔驚受怕,恐您又在朝中惹怒陛下,隨時有喪命的危險。”

這些事情,想來俞夫人並不會告訴俞漢遠,但在前世,她卻同楚千凝說過。

嫁給他的那一日她就知道,依著他的性子,並不適合官場。

最終也證明,俞夫人並沒有猜錯,俞漢遠到底沒能善終。

忽然聽楚千凝說起夫人,俞漢遠眉心微低,一時沒再說什麽。他這個人頑固的很,心裏唯一的柔軟便是發妻。

而楚千凝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是以才處處拿俞夫人說事。

“提心吊膽的伴您在官場沉浮多年,這是夫人對您的情;如今您告老還鄉,陪她頤養天年,這是您對她的義。”

情義二字,堪比千金。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楚千凝也就沒再久留,深深的看了一眼愣神中俞漢遠,她便起身走了出去,卻意外在廊下遇見了俞夫人。

後者淚光閃動,感激的朝她施了一禮。

匆忙上前扶起俞夫人,楚千凝神色動容道,“夫人如此,便是折煞我了。”

從前,她是曾將她當成親人的。

今生俞夫人雖不知那些過往,但在楚千凝心裏,無論是她還是俞大人,依舊是她的家人。

是以,她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遭難。

目送著楚千凝離開,俞夫人不覺蹙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