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8)(第2/3頁)

“你走了那麽多年,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她的情緒接近崩潰,揪住他胸口的衣服,無力地拉拽著他,淚眼朦朧一片,“沈知晝……你怎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他低垂著眼,看著她這般崩潰的模樣,不由地鼻腔也酸了一陣。

頭一回,有了想哭的感覺。

“她走也是……她沒問過我在這邊該怎麽生活,沒問我……想不想回去那個家,也沒問過我……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拋下我就走……你們,為什麽都這樣……”

她哽咽著:“向來是什麽都不對我講,到底有沒有……把我當過你們的家人?還是說到底,我只是個撿來的……外人?”

——她怎麽是外人?

他心口隱隱生了痛。

一揚手,沉默地抱住她,將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前,任她撕扯著他的衣服,捶打著他,他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卻依然是緘默無言。

這一刻,說什麽都覺得蒼白無力。

“你如果,在我發現你在當臥底之前就死了,犧牲了……你是不是,到死也不會跟我說……你一直憋著,有意思嗎?”

她伏在他胸前,任淚水濡濕了他前襟的衣料,咬著唇,有一下沒一下,低低地啜泣著:“……那時候,你會後悔嗎?”

“我現在,就後悔了。”他沉聲地說,擁她更緊了一些,環住她柔弱纖細的肩,揉了揉她後腦勺的一縷發,似是安撫。

“晚晚,我很後悔。”

“……”

“我很後悔,當時一聲不吭就走了,你說的沒錯……如果我已經死了,死的那一刻,我一定會很後悔。”

她埋在他胸口,聽他這麽說,又一次開始掉眼淚。

“但我也不後悔,”他說,“如果提前告訴你了,一想到你會為我提心吊膽,時刻擔心我死掉,沒辦法好好生活,好好長大……我會更後悔。倒不如就什麽也不說就死了……這樣也好。”

她泣不成聲。

不僅僅是他。

他從事的是無比榮耀,也無比高危的工作,多少與他相似的人,隱姓埋名,甚至都不能對家人坦白自己在從事怎樣的工作,最後就算是死了……

“——就是死了,我也不希望你知道。”他似有若無地嘆了聲說,“死了,就死了吧。”

“沈知晝——”她忽地怒聲,狠狠地推開了他,“你混蛋——”

她都不知,此時,憤和怕,什麽更多一些。

“晚晚,”他卻不依不饒地挨近了,將拉回了身前,環她更緊,把身形柔弱的她死死地箍入自己懷中,“你不懂的。”

“我什麽不懂……你還拿我當小孩兒嗎?”她徹底炸了毛,用力地,拼命地推著他,哭聲不止,“——你放開我!沈知晝,你就是個混蛋——你那麽想死,你就去死吧!”

“你不是要死嗎——死了也不願意告訴我,那你就別告訴我!你自己說的……都是,全都是……你自己說的……”

她幾乎怒不可遏,喘著氣,淚嗚咽在嗓子中。

一時間,那種可以預見的悲傷與恐懼,如波濤洶湧,一齊席卷入她心房,將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會犧牲,長眠地下,再也無法言笑晏晏地站在她面前,更沒辦法像這樣抱著她。

也沒辦法,像個無賴一樣總那麽惡劣地欺負她,她就覺得痛無可痛,也悲無可悲。

她什麽都做不了。

在他面前,多問一句是錯,少問一句,也是錯。

多問,怕給他添麻煩,怕讓事態變得更加復雜,讓他愈發舉步維艱;少問一句,最後真的連他死了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頭一次在他面前這麽任性,任性地推他,抗拒他,希望他能離她遠遠的,也希望他,千萬不要再次消失在她眼前。

她只要他好好活著。

做個壞蛋活下去也好。

只要他活著。

哪怕多年不聯系無影無蹤都好,不要是以另一種結束生命的方式消失就好……

“你不是哥哥嗎,你,就這麽當哥哥的……你還嫉妒林槐,你有什麽資格嫉妒他……他起碼從不遮掩自己在做什麽……你連做個壞蛋都不會!”

她哭噎著,廝打著他,任他直接連抱帶扛地給她抱上了樓。

上樓的過程中,她掙紮無休,互相推搡,你來我往,差點兒就將兩個人一齊帶跌下了樓梯。

他也不惱,幾乎是將她扛上了樓。

他緊緊地抿著唇,任她發泄,一顆心,仿佛被她的哭噎和質問,戳得千瘡百孔。

他自己都不忍直視。

他抱著她,坐到床邊。

被子攤開了一半,顯然她讓他誤以為她睡著,下樓躲在角落偷偷地聽了他和戚騰的對話。

“晚晚。”

他伸出雙手,捧住她清淚縱橫的臉,黢黑的雙眸深深看住她,哽了哽喉嚨,艱澀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