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3)

燈亮了一瞬, 又滅了。

晚晚擡起頭,看了看那盞五光十色, 琉璃一樣的燈,眼前忽明忽滅了一陣, 然後聽有人打了個響指。

於是, 燈又亮了。

明明如火,讓她有一瞬間的晃神。

“好了。”阿湛把燈罩子擰回去, 人從梯子上下來,憨聲憨氣地說:“燈壞好久了, 一直忘了修。”

阿湛是沈知晝平時安排過來料理這間房子的,就住在這附近。

沈知晝晚上基本都在蘭黛那邊活動,有幾天沒住在這裏了,阿湛也一直沒來收拾房子, 所以燈壞了也一直沒修。

他有些怕沈知晝生氣, 今晚得知沈知晝回來住,就匆匆地拿了梯子和新燈泡過來換。

不過,他家今天多了個小姑娘。

還是個高中生模樣,穿著哪個學校的夏季校服, 生得白白凈凈。倒不像是他的女伴或是什麽有關系的女人。

阿湛打量了一下那個女孩子,她也看過來,滿眼陌生, 似乎對這裏頗為新奇,顯然是第一回來。

還沒看多久,隨後沈知晝就遣他走了:“阿湛, 修好了麽?”

“嗯,嗯,好了,”阿湛答應著,說著,他朝沙發那頭坐著的男人一躬腰,“走了啊,老板。”

沈知晝把打火機扔到茶幾上,咬著煙回了下頭,涼涼地應了聲,“嗯,門鎖好。周圍有什麽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阿湛便走了。

沈知晝住的這個小型復式樓,還是港城老一片的舊建築,平時晚上他都在蘭黛那邊活動,算起來,真的好久都沒回來了。

他起身,去飲水機那邊接了杯水,過來遞給晚晚,“喝點水吧。”

“嗯。”

他插著兜站在原地,垂眸看著她嬌柔白皙的側臉,出了片刻的神。

“還怕嗎?”

“不怕了。”她搖搖頭。

他默了會兒,沉聲地問:“伯母呢?怎麽不在家?”

“去南非了。”

他聲音有些遼遠,“這次去那麽遠啊。”

“嗯。”她低了低頭,手心貼合著紙杯,感受到透過纖維緩緩溢散而出的溫度,那種害怕的感覺慢慢地消失了。

她復又擡起頭,看著他,“哥哥,我今晚,就待這兒嗎?”

“嗯,先這樣吧,”其實他也還沒想好要不要她住在這裏,不過總比她家裏安全。

他還是點了點頭,走過去推開窗戶,撐著手臂伏到窗台邊上,自顧自地安排著:“你先在這兒待兩天,我得去查查到底怎麽回事兒。”

是查那些人為什麽去她家嗎?

她唇剛搭在杯沿,又望向他,不解地皺了皺眉,“查……什麽?”

“這幾天,有沒有一輛車總跟著你?”他撣了撣煙,默了小幾秒,還是決定跟她敞開說,“就一輛大眾帕薩特,嗯,黑色的吧,車牌是……”

她當即接言說:“嗯,有。”

原來不是她的錯覺,那輛車果然在跟蹤她。

她繼續說:“我見到那輛車好幾次了,學校門口,家門口……小區裏都見過,好像是一直在跟著我。”

“你沒報警?”

“我一開始,不確定……”

也是。

他想著,轉眸瞥了她一眼,吹了個煙圈兒,問:“對了,你在哪兒上學?”

“啊?”她的思路差點兒沒轉過來,愣了愣,“十七中,市中心那邊。”

“高三了?”

“嗯。”

“挺忙的吧?”他歉意地笑了笑,“你那麽忙,哥哥還大晚上把你帶過來,真不好意思,但是晚晚,你也看到了,那些人……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跟著你,不過,挺危險的。”

“……嗯。”

他抿了下唇,靜了須臾,偏過頭去繼續對著窗口抽煙,凝視飄忽在鼻尖兒的那一點猩紅色,語氣一下子輕緩了許多,

“我也不知道,跟我有沒有關系。”

“跟你有什麽……關系?”她有些無法理解。

“不知道呢。”他低了低頭。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從何說起。

她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其實她自從兩年前在伽卡碰見他,就隱隱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那時,許淩薇還說,要她相信他。

所以這一刻,她沒有像兩年前一樣直接問他是不是毒販,只是遲疑著開口:“哥哥在做很危險的事,是嗎?”

他一頓,然後悶聲應:“嗯。”

他答得極快,就像在伽卡那年,她問他是不是毒販時,幾乎不假思索,毫不猶疑。

她有些忐忑。

她咬了咬紙杯的杯沿,然後輕輕地放下杯子,放到一旁:

“……那我,要不要先去同學家住幾天?媽說她那邊出了點事,還得兩周才能回來。”

“什麽事?”

“不知道。本來她明後天就能回家……但是估計還得好久吧,我也不確定。我問問同學,能不能去她家住,應該就不會給你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