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3)(第3/3頁)

女人換了副和善的表情,主動攀談:“你是哪裏來的?不是本地人吧?”

晚晚默了會兒,小聲且拘謹地答:“……港、港城。”

“喔,那可真是遠呢,”女人笑起來,眉目溫柔了不少,“我聽哈丹說,你是帶她去找哈桑了?”

晚晚點頭,“唔……嗯。”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呢,”女人若有所思地盯了盯遠處,朝她招了招手,“昨晚真是麻煩你們,進來坐坐吧。哈丹在洗澡,她摔得挺嚴重的,我們家裏也沒有什麽管用的藥,她一直說呢,要姐姐帶她去趟醫療站。”

晚晚仍有些猶豫。

女人卻又笑著:“說不定你坐一會兒了,哈桑就回家了,到時候你們一起帶哈丹去。”

-

晚晚獨個兒坐在一個屋子裏。

家徒四壁,除了一張破藤椅,一張爛了的木茶幾,還有個破木櫃子,就看不到其他家具了。

裏面水聲淅瀝,時不時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哈丹好像又哭了,女人呵斥一句,她的哭聲便噎在了嗓子中,只剩下嗚咽。

晚晚等得焦灼。

一瞥眸,茶幾上攤開著個印著卡通畫的鐵皮鉛筆盒,銹跡斑斑,已經扁了變了形,內蓋上印著乘法口訣表。

她聽說,哈丹和她哥哥都沒在上學了。

哈桑念到六年級就輟學了,家裏的錢大多都用來還賭債和吸毒,沒有余錢供他們讀書。

盒子裏扔著兩個注射針管,晚晚自然猜到了那是什麽。

她越來越害怕,捏緊裙擺,如坐針氈。

哈丹媽媽給她倒的水,她一口也不敢喝。

無人出來跟她說話,她也不希望除了哈丹和哈桑,那兩個大人中的誰來同她交談。

她只想等哈丹出來,然後帶她去醫療站那邊。

等不住了,她過去想看看哈丹洗得怎麽樣了,隔著破布簾子,突然聽見哈丹媽媽兇狠地說:

“你哭什麽?你不洗幹凈,那些叔叔是不會喜歡你的,新裙子買了也沒用,你就永遠臟兮兮的,沒人會要你——”

晚晚大驚失色。

她連連後退,再不敢多留,慌慌張張地就往外跑。

——她要去找大人來這裏!

——這裏已經沒人能保護哈丹了!

“你——”

就在這時,一直在門口蹲守的男人!眼疾腳快地朝她追了上來!

晚晚聽到腳步聲,看到那人是哈丹的爸爸,手裏還提了根粗黑的棍子,恐懼驅使她更加拼命地向前、向前跑——

——砰。

腦後猝不及防地傳來一陣劇痛。

她渾身一軟,接著,整個世界墮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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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聲槍響過後,余音撥顫著空氣,瑟瑟發抖。

寂了半秒後,伴隨而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

身形魁梧的男人轟然跪倒在地,左腿上赫然一個血窟窿,鮮血撲簌簌地往外冒,灰藍色的褲子上登時殷紅一片。

阿闞和虎仔三下兩下地壓住了他。

沈知晝坐在屋子中央,懶懶地搭著一條腿,手裏把玩著剛才行兇的那把槍。

他的耐心和聲音的溫度,在一瞬間降到了冰點,“我再問一遍,康綏在哪?”

“不知道……我、我不知道……”男人抱著腿,苦苦嚶嚀著,“我真的不知道……他出去了,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告訴我……我不知道……”

“你怎麽不知道,”沈知晝睨著他,輕哂了聲,“你不是最喜歡像只狗一樣跟他吐舌頭了嗎?”

“我、我真的不知道……晝哥,求你了……求你,”男人不住地告饒,縮在地上低低啜泣著,“人……也不不、不是我殺的……真的……”

“你也沒那個膽子。”

沈知晝冷笑,擡手,槍口就對準他的另一條腿——

“求你了——!!!”

男人閉著眼睛大聲嘶喊,恐懼到了極點,整個人不可抑制地抖了起來。

半晌,預感的槍聲沒再響起。

卻聽到沈知晝輕佻地呵笑出聲。

他擺弄著男人的手機,看到浮現在屏幕上的“康綏”二字,唇邊的笑意愈發濃了,揚手,扔到男人面前去。

“接。”

男人只得照做,抖著手滑開屏幕接起,顫著聲音,“喂——”了一聲。

沈知晝懶洋洋地指揮著,“跟他說,他爸爸找他。”

“……”

對面的人聽到這個聲音,還沒作答,又聽那邊輕佻地補充了句——

“他爸爸,沈知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