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雀登枝(完)

蘇傾在床上打了個滾, 因為他還吻著她後頸不放, 她好半天才翻過了身,陷在床裏, 眼裏含著兩汪水光,有些著惱地盯著他看。

葉芩已經散漫地靠在床頭, 瞳子裏含了點笑:“那玩意就那麽好玩。”

他拉過她的手, 往自己腰上走, 帶著她摸上冰涼的皮帶扣, 描上面的花紋:“這個, 還玩嗎?”

蘇傾生了片刻悶氣, 真的坐端正湊到他身旁來,手指來回摩挲金屬帶扣, 好似出了神。

葉芩等得呼吸淩亂,摁著她的手哢噠一聲解開:“怎麽還是不會。”

蘇傾很不贊同,細細地辯解:“我會的。”

她有點生葉芩的氣,明明是他讓她玩, 她才玩兩下,他又不讓了。

解開了,他也不急, 依然靠在床頭, 指頭把她頭發輕輕撩開,順著耳廓滑下去,聲音已壓低了:“昨天饒過了。”

蘇傾微閉著眼,呼吸顫著, 怕這種感覺,卻又好像也喜歡。

她上一世床笫間事,留給她的除了疼痛和屈辱,只有惶然。可是在葉芩身邊,她生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折磨困擾著她,好像又在燒心了。

葉芩手臂一收,把她摟過來,吻她的唇,直吻到她唇上如嫣紅的一朵鮮花盛開,他才稍微離開了些,心裏惦著她坐在那裏寂寞出神的樣子。

“剛才想什麽?”

蘇傾好半天才把神拉回來,仔細想了想,老實地答:“你是不是把蘇家房子燒了。”

葉芩的眼神驀地一利,仿佛刀鋒閃了寒光,但不是朝她,眉宇間那股狠戾散在空氣裏,轉瞬化沒了。他有點恨她小小一顆心,非要裝那麽多不相幹的人。

“不僅燒了,還差點弄死了人。”低頭吻著她的耳垂,惡劣地問,“林小姐,你還認識蘇家人?”

他擡起頭看看她的反應,蘇傾沒有說話,稍微有些迷離,卻還是平靜包容的黑,沒有絲毫責怨。

葉芩總覺得她好像少了點什麽,這會兒想明白了。她少的是對親近之人的防備和懼怕,尤其是對他,無論他做了什麽,她都敢往他心口上偎。

這麽想著,就覺得心裏燃起一大片火,他翻身把她放回床上,蘇傾突然看著他說:“你可不要欺負我。”

他怔了一下,額頭上竟然緊張地沁出汗珠來:“怎麽算欺負你?”

蘇傾說:“摸脖子後面。”

“還有?”

蘇傾認真想了一下:“沒有了。”

他覺得有些好笑,食指故意在她柔軟的小腹上畫圈:“別的,都不算?”

蘇傾的睫羽輕輕一動:“不算。”

葉芩笑了一聲。他頭一次覺得,蘇傾這曼妙的身子裏,竟藏著股剔透稚拙的憨。

他摸了摸她的臉,手掌下移,又玩起昨天的遊戲,只是這次沒有留情,掌心的熱度,足以把奶油和糖霜都融掉。

蘇傾的兩叢睫毛抖著,心底油然而生的感覺極陌生,讓她害怕自己快要脫離掌控了,可她不知道怎麽辦,只得忍著受著。她感到自己猶如撐篙行船,下了篙,船卻刹不住,水花直撲船頭。

葉芩驟然觸到了她的情動,片刻之間意動神搖。

好半天,他啞著嗓子說:“你這樣,讓我怎麽辦?”

遲來一夜,天翻地覆。原來愛與痛是一起的,愛是這樣熱的,像洶湧波濤,狂風席卷,頃刻間就能沖昏頭腦的,所以痛就成為劃傷拇指的小樹枝,再也算不上痛了。

她不離身的圓環,讓她摘下來孤零零地擱在床頭,就在這一夜,裏面的水藍色悄無聲息地,猶如沖出峽谷的水流,繞了個彎直激終點,又退潮般縮回來,凝固的藍色變硬變脆,成為圓環實心的一部分。

旻鎮的夏天,天亮得早,灰房子的玻璃窗,最不吝惜讓陽光進屋,薄薄一層窗簾遮不住。葉芩把手臂作枕,有些懶散地假寐,他的手摸過去,旁邊是空的,床單讓陽光曬得發燙。

蘇傾正跪在凳子上,趴在在妝台前,壓著一雙雪白的足。絲綢睡裙壓了好多道褶兒,包裹著她纖細的腰。

他赤腳,貓兒一樣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看她搗鼓什麽,卻見她微卷的發絲從前面垂下去,露出的脖子和肩膀上滿是痕跡。

他一時悔了,伸手輕輕蓋住那些痕跡,眼睛垂下來:“弄成這樣,你怎麽不說?”

蘇傾讓他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話:“你怎麽起了?”

葉芩把臉埋進她發間,嗅了一嗅:“那你怎麽起了。”

蘇傾對著桌面,露出個赧然的笑。眼睛彎下,整齊的牙齒露出來,飽滿皎潔的月亮般的笑:“我睡不著。”

葉芩把眼低下去,桌上分了堆了好幾攤圓圓扁扁的小藥片,她細細的手指頭像撥弄算盤珠子一樣,一枚一枚仔細數過去:“我給你分好了,以後別忘記吃。”

葉芩想,原是治頭疼的藥。早年對抗余毒的是大藥丸,要掰成四份才咽得下去,味道苦極,後來換了小瓶子裏的西藥,既沒味道,藥效又好。可是他總是忘記,或者是故意記不得,頭疼與他相伴相生,似乎紮進他的骨頭裏,變成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