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破虛飛升

華光四溢的靈骨自玄寰眉間浮出, 安安靜靜飛在季遙歌面前。靈骨散發出熟稔的氣息,徐徐包裹住季遙歌, 千年光陰沉潛,昔日畫面片片浮現, 男人聲音徘徊耳畔。

含笑的,張揚的,寵溺的,清冷的, 一聲一聲的“小蛟”,猶未落地。

垂落的手再握不住任何事物,他睡著般, 不再醒來, 不再握住她的手, 說一聲“我還在”。

世間萬物, 生死輪回, 交替更叠, 她明白, 也知道自己應該接受,只是感受著那道熟稔的氣息正在道別, 正在漸行漸失, 心頭那一點刺痛便如漣漪般圈圈蕩開, 最終撼動整個魂海。

幽精已生, 可來得太晚,那個澆灌她精魂, 得她所愛的人,已然消逝。

他倒在她懷中,只剩下一抹靈骨,帶著他近萬年生命最後的執著,在寂寥夜色中綻放。

季遙歌擡手向發間抽下點犀木,長發隨之散落。長約半臂的花枝遒勁彎折,枝頭花苞玉白,三朵已去其一,猶剩兩朵含苞未放,遙遙揮向玄寰靈骨。瑩光浮動,屬於玄寰的靈骨緩緩飛入點犀花蕊,第二朵點犀花層層疊疊盛放。

新的幽精,新的感情,她魂魄已全,方悟起,很早以前,她便已動心,心隨情起,玄寰於她,始終是這萬千塵寰中的唯一人。

便如那聲“小蛟”,只他喚得,再不許別人喚之。

自他離後,世間再無“小蛟”。

她抱緊玄寰,吻向他眉心,淚水磅沱,肆意而落。

綿長的龍吟響起,一聲痛過一聲,似泣似訴,四野群獸低鳴應和,草木蕭瑟。那一夜,整個方都無眠,被這徹骨悲傷牽去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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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躍出地平線,第一縷陽光落在五獄塔上。枯坐一夜的季遙歌默然將玄寰帶回五獄塔中,魂焰全滅,只剩空洞蓮燈照舊擺放在塔室內,連一絲青煙都不曾剩下。她抱著玄寰邁上石階,緩步邁入最高層塔室中。沉重石門背後,早已黯淡的天地二卷再度五色交閃,璀璨星河,山川湖海,整間塔室都被異象占據。

這一回,天景地象比之先前更加盛大。

季遙歌抱著玄寰踏進塔室,對室中景象視若無睹,不管天地二卷交錯的光芒有多龐大的靈氣,又有多強烈的召喚,她都拋在腦後,只將玄寰放到石榻上,整好衣冠,理清鬢發。

身後的星河山海圖便化作青光,一點點鉆進她背心中,她的皮膚開始變得透明,經脈浮現,脈絡間流過青色光芒,俱是天地二卷無上龐大的靈力,再無半分抗拒。

“玄寰,你畢生未解之謎,天地人三卷融合所欠缺之物,今天都有答案了,你可瞧見?”季遙歌俯身,在他耳畔低語。

人卷繪眾生百態萬相,承情而生,本是天地至靈之物,可她雖煉就蘭因媚骨,百態萬相已繪,卻是無情之體。試問一個魂魄不全的人,又如何納星海萬川?她因缺失幽精而煉就媚骨,最終卻又需幽精方可成就真正人卷,這其中因果,以無情涉有情,玄寰便是她那一個悟字。

“你問過我的問題,我也有答案了,想聽嗎?等你醒來,我親口說予你聽,可好?”

衣袖拂過,熒曜聚《溯世》之力,化五行純靈覆在玄寰身上,純靈濃郁,氤氳成霧,繚繞在他周身。季遙歌不再多言,盤膝坐在石榻下,承受天地靈力,融《溯世》之書。

朝陽晨曦下,七重黑塔沐浴金光內,一道無形靈力屏障卻自塔中央驟然綻開,將整座塔都籠罩其中,也將四周趕來的人都擋在塔外。塔頂上,一束青光直透九天,天際雲海翻攪,聚於塔上。

玄寰身殞,季遙歌閉於塔中,諸事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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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塔期間,誰也無法靠近五獄塔,但那股龐大而玄妙的靈力卻惠及四野,這靈力並無絲毫傷害力,至純至凈,極易吸納,不像從前那些雜爻的靈氣難以吸收化解。在這靈力滋養下,修士、靈獸甚至普通百姓、靈智未開的鈍獸,都得了益處,普通人病除痛消,悟力高的則破劫晉升,皆不在話下。

驚受此惠,全城生靈伏拜塔外,將那塔視如上神。

如此動靜,自也驚到覬覦方都已久的魔修大軍,以及那蟄伏暗中的天書妖樓。不出五日,大軍來襲,三星掛月暗藏其後,同時攻向方都。方都再度告急,城門閉合,護城大陣驟亮,卻已攔不住洶湧大軍。

方都破虛大陣在第六日完成,然季遙歌不出,大陣難啟,情勢危急。老城主葉浩雲於同日隕落,沒有死在榻上,領兵迎戰魔修大軍,在離方都數十裏之處與大軍死戰,最終得償所願,戰死沙場。

第七日,兵臨城下。

嘯聲陣陣,火光四起,城破在即。轟聲不絕於耳,整座城池陷入惶惑不安,地面劇烈震顫,護城大陣的光芒閃了又閃,逐漸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