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方都結禮(2)

這是玄寰來方都之後第一次踏出五獄塔。

方都的盛夏熱火朝天, 驕陽當空,熱浪撲面而來。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 男人推著堆滿土石的車,女人合力擡水, 遠處有隆隆聲響,是修士們召出的石人正在鑿渠,城中塵煙滾滾,大陣還未完成, 全城百姓都在忙碌,到處雜亂一片,還不是他們記憶中寧靜詳和。

季遙歌手持油紙傘撐在玄寰頭上, 傘面上繪著兩只錦鯉, 隨著她時不時轉動的傘柄而越發生動, 仿如魚戲蓮荷。她穿一件橘紅得像晚霞般的齊腰裙, 月白的對襟衫裏也是霞色的小兜, 繡著兩只雪白仙鶴, 宛如破雲而翔, 梳著嬌俏的雙髻,面容姣美, 鮮嫩年輕, 似四月新荷初露池面, 唇角勾著淺淺的笑, 盛著蜜般甜。玄寰與她並肩,穿的是月白對襟束腰袍, 袖口一圈的白鶴,似乎隨手便能灑下一抹風流,與她站在一處,恰似晚霞中漸行漸近的一對甜蜜戀人。

城中百姓沒見過玄寰,瞧見兩人無不駐足而望,目光在玄寰身上逗留片刻才向季遙歌打招呼:“季仙。”也有人已經改口喚她,“季城主。”都是恭敬的口吻,季遙歌皆含笑以回。

她的心情似乎頗佳。

“這點日頭,你還怕曬壞了我?”玄寰見她撐傘的手總也不松,便道。

“那可不?你冰人似的,萬一化了可如何是好?”她轉頭回他,嗔語。

玄寰亦笑,將那傘奪來,一手攬了她的腰肢,只道:“我來吧。”日光打在傘上,影子斜落,地上有兩道半纏的身影,一高一矮。

季遙歌慢慢挨向他,拿那傘柄上的流蘇撓他臉玩,玄寰避了兩次避不過去,不得不輕喝:“滿大街的人都看著,你有沒點城主的模樣?”

雖是喝止,目光卻無奈,飽含笑意。

“怕什麽?看就看唄,再過幾天,他們就都能看到你我結禮,難不成還不許我與你親近?”季遙歌眉眼俱彎,是很多年前不曾有過的驕縱張揚,“怎麽?你害羞?”

害羞?

她挑釁的言語讓他想起昔年,他們的情愛針鋒相對,有棋逢對手的痛快,他又幾曾示弱過?

傘面向外一壓,擋住往來目光,他傾身將她抱入懷中,側站大槐樹下,霜雪似的唇奪了她兩片櫻瓣薄紅,吻得又狠又快。季遙歌的“嘻嘻”笑聲只來及逸出兩聲碎吟,便被他封在口中。唇舌相纏,各自忘情,寬袖滑至肘間,露一段玉白的臂,勾著他的頸,眉間眼底是懾心奪魄的嫵媚,便那重吻間的嘖嘖水聲,仿佛都成一曲催、情樂。錦鯉歇藏,傘面上勾勒出模糊人影,交擁纏綿。

樹下斑駁碎影被風吹得搖晃,傘後女人微喘:“玄寰!”半是羞惱半是嫵媚。男人的聲音如薄雪,淌著撩人風流:“羞嗎?”回應他的,是一段妖嬈蛟體。青色蛟尾從傘底遊出,她化作小小蛟龍,纏在他身上,作勢欲咬他喉嚨,最終卻以腦門輕輕蹭過他臉頰,道了句:“上來!”

玄寰撐著傘跳上蛟背,撫過她額間晶瑩龍角,聽她輕哼:“老是我馱你。”抱怨的話隨著漸漸騰空的蛟龍而四散,他低低地笑,一如昔年。

青色蛟龍在方都低空遨遊,龍背上坐著一人,撐著油傘,那人低低地呢喃:“下次,下次換我背你。”

小蛟龍很高興,馱著他遊過方都每寸天地:“你設的法陣,就要建好了,一座城裂天進入虛空的景象,你想看嗎?”

“想看。”他慢慢倚到小蛟蓬松的絨毛間,聲音微弱。

手松開,油傘從半空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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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遙歌親自往城主府面見葉浩雲,並將與玄寰準備在方都結禮之事告知,原只是打算邀些方都朋友觀禮,豈料葉浩雲聞及此事後,卻執意要替二人辦一場體體面面的結禮。

方都雖身處戰事之中,但眼下暫且平靜,要辦一場結禮,無非是抽調些人手的事,橫豎季遙歌也要行繼任城主之禮,便借這結禮盛事一並完成。這場結禮要奢侈鋪張地大操大辦也是不能,但要辦得隆重倒不難,舊年花喜與葉棠結禮所用的器皿從庫房裏被翻出,都還七八成新,偌大城主府掛上紅幔,正殿設案,備下薄酒。

難得的喜事叫城主府煥然一新,許久未見的喜色浮現在所有人臉上,苦中作樂向來就是人的天性。

忙忙碌碌之間,玄寰卻又沉眠。

魂燈火苗照舊平穩,卻只剩下最後一盞。

他醒之時,五獄塔的腹室已被布置一新。光華流轉,合歡榻紗縵半落,掩著滿室艷光。季遙歌站在紗縵之外,身影玲瓏曼妙。他揉眼,看到素白的手挑開紗縵,她只著小兜素裙,披泄著長發款款而來。

“醒了?”她跪上合歡榻,烏雲似的長發垂落,“我服侍你更衣,可好?”

“更衣?”他恍恍惚惚,茫然的目光,似乎不記得幾天前答應過的結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