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為你而生

赤秀山頭上亦站滿了人。早在季遙歌進入北聖齋地界時, 花眠就已得到消息,於是放下正在赤秀殿裏正在與眾人商議的事, 急步走到赤秀峰上,只瞧見半龍半蛟的季遙歌穿過法陣月白的光, 已褪到半青半白的龍鱗在光芒間折出迷離光芒,仿如畫卷中的景象,看得眾人一陣愕然。

季遙歌卻沒如花眠所料那般飛向赤秀峰,而是朝著五獄塔疾飛, 不過眨眼功夫,青白相間的蛟龍已閃起銀光,化作人形落在五獄塔前, 身後的白斐與猊獸相偕降下。

花眠心覺古怪, 只朝眾人道了句:“你們在此候著。”便駕雲而去, 轉眼也跟到五獄塔前, 正瞧見季遙歌抱著“元還”沖進塔中。二人身形皆狼狽不堪, “元還”整個人像在血水泡過一般, 季遙歌也沒好多少, 衣裙撕裂,腕間臂上腿腳上多次灼傷的焦痕, 幾要見骨, 看得花眠心驚肉跳。季遙歌卻像沒看到他一般, 徑直踹門入塔。

五獄塔乃“元還”禁地, 向來只有季遙歌可入,沒有他二的吩咐, 花眠不敢擅闖,他不知出了何事,心中著急,便拉住正欲跟進五獄塔的白斐,只問道:“出了何事?你是誰?”只是話剛才出口,他看清此人,竟大感熟悉,不由脫口而出,“白斐?!”

“花師叔。”白斐行了揖禮,目光卻仍盯著五獄塔裏,言簡意賅,“玄寰上仙重傷,師父拼死將他救回。”

花眠大驚,正待再問,卻聽塔中傳來一聲尖銳急語:“花眠,快點進來。”

季遙歌的聲音,破了喉,帶著顫意,聽來淒厲。花眠與白斐當下顧不上多談,一前一後沖進塔中。季遙歌早將玄寰抱入他日常修煉的塔室,塔室四壁有許多禁制,裏面封著他這些年所藏重寶,其中不乏仙丹靈藥,花眠與白斐踏入時就見她正瘋了般撲在這些禁制前翻找,嘴裏念著:“你幫我找找藥?藥呢?他煉了這麽多東西,總有一件能救他……”但凡那禁制稍有難解,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狠力破除,塔室的地上桌上已經扔滿藥瓶。玄寰半倚在石座上,雙手攤在身側,淩亂的發絲下沾著血的雙眸微睜,看著季遙歌的目光無奈又悲傷,苦於不能出口勸她,聽到花白二人動靜,他便遞個眼神給二人。

花眠看懂他那一眼間的請求,飛快上前按下季遙歌:“冷靜點!你現下再急,對世叔也沒一點幫助!”

季遙歌看到他,卻似看到救命稻草般,轉而雙手按住花眠手臂,只道:“阿眠,救他!”

花眠卻被她猩紅眼眸中的痛苦所震,相交數百年,他見過這雙眼眸中的清冷無情,見過嫵媚妖嬈,見過歡笑迷人,也見過怒焰戰意,卻獨獨沒有瞧見過痛苦。含痛帶悲的目光,像被灼過的眼,不論望向誰,那人都很難對著這樣的目光說出半句重話。

“好,我救。你先讓我看看他,世叔似也有話要與你說,咱們先過去。”花眠盡量將語氣放緩。

季遙歌腦中嗡嗡一片,拼死將他救回赤秀,眼下卻是方寸大亂,聽到花眠的話,無意識地點著頭,轉身又飛撲到玄寰身邊,拿殘破的衣袖輕輕拭他面頰上的血,他額間洞開的傷口沒完沒了地流血,將他白皙的臉龐染得猙獰非常,不論她怎麽擦,那血只多不少,順著臉頰流進頸間,連石榻都跟著染紅。

白斐靜候一側,瞧著這慘況,心中亦是難受至極,便一句話不說地守著。洞內一時無聲,只看花眠扣住玄寰脈門檢查傷勢。玄寰閉眼緩緩氣息,找回點力量,擡腕輕抓季遙歌的手,聲音輕如煙絮:“衣裳臟了,勞煩你替我換身衣裳,再梳個頭吧。”

季遙歌頓住手,怔怔看他,片刻後方回神,只應了聲“好”,便松手卻替他挑揀衣裳。玄寰衣裳不多,隨了他隨帶在儲物空間中備換的兩套外,只有三身,都收在這屋裏的櫃格上。衣裳沒有熏香,卻自然帶著股清冽的氣息,季遙歌隨手揀了一套,抱入懷中叫那氣息一熏,那藏了許久的淚卻差點被熏下來,她定定神,抱著衣裳回來。

屋裏彌漫著血腥味,玄寰半身衣裳已褪,露出的精壯身軀上,遍布新舊傷痕,其中最重的傷處在後背上,正是他將修為獻祭給她之時,為護她所受的攻擊,其次就是眉間那汩汩流血的傷口……花眠正垂眸替他處理傷口,白斐給他打下手,見季遙歌過來,他不敢擡頭,只是道:“世叔身上外傷太多,他眼下沒有修為,不能自愈,我先替他包紮外傷。”卻是只字不提其他傷。季遙歌便抱著衣裳站在石座一側,靜靜看著。

稍頃,花眠給玄寰的傷口上了最好的仙藥,以靈為線將傷口縫妥,再以白絹裹好,又喂他服下兩顆回天丹,這才重重喘口氣,將玄寰交給季遙歌。他額間的傷已停止往外冒備,季遙歌讓白斐扶著人,她聚了些純水靈氣在掌心,緩緩拭過他的頭發與身體,動作極盡溫柔,直至將他身上血汙盡數拭去,才替他換上幹凈衣袍,又跪在他身後,梳攏他的長發,為他綰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