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異蛟融合

季遙歌低頭垂眸, 目光落在地上,斂去眉間兇色。烏溜的頭頂露著, 她一身衣裳滾了泥砂血跡,狼狽又可憐, 像個頑劣的孩童,面對賀七與眾修的責問顯得委屈,雖不曾開口,從頭到腳都是惹人心疼的無辜。

賀七顯然有些心軟, 於是極緩極沉地嘆了口氣——她才八百余壽,最多不會超過一千壽。一千歲的時候他在幹什麽?他可能還在父親膝下聆聽教誨,所經歷的最大劫難, 也不過是冰海的暴風驟雨, 而她已經獨自在萬華闖出名堂, 在生死邊緣遊走過數番, 見過人心險惡, 也習慣了爾虞我詐, 變得堅不可摧。

但他也知道, 這樣的人一般都是固執而自我的,認定的人或事絕不輕易改變。他並不想逼她, 可她是蛟族唯一的王獸, 而玄寰卻是整個獸脈的仇人, 這裏面隔著數千年的血海深仇。

“賀爺爺,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她似乎被他勸動, 頭仍舊未擡,語氣卻不再強硬。

“多謝你還願意叫我一聲爺爺。非是我要逼你,只是你身為王獸,一令之下萬華眾獸伏首,便要有王獸的決斷,不能感情用事,當斷則斷。況且此人心機深沉,所作所為皆有圖謀。便不為死去的獸脈,你亡故的父族,你也要為你自己想想。他靠近你,欺騙你,為的不過是利用你,你乃蛟王,焉能為人所馴?”

說到最後那一字,賀七加重了語氣,季遙歌亦是渾身一顫,緩緩擡起頭來,眸中浮現幾縷猩紅,似痛苦掙紮過後的絕決。

“我從未被他人馴服。”

“那便聽我一句話,殺了玄寰,手刃仇人,拿出你為王的氣勢。”賀七側身讓開半步,身後便是被拘魂鎖緊緊束縛的元還。

“我從未打算放過他。”季遙歌盯著元還,一步一步逼近他,“從我第一天在謝冷月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從我在世祖奇樓內看到這個名字,從我知道他就是玄寰開始,我就沒打算放過。蛟族滅絕,我被囚作劍體,通通都是出自他之手,我怎能不恨?”

她離元還近了些,拘著元還的夏奚巒看了眼夏奚重,夏奚重沉眸微忖,緩緩點了點頭,並沒阻止季遙歌的接近。

“可我與他相交近千年,我不相信,不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我……我只想問一問他……”她眸中汪出水霧,怔怔盯著元還,滿目淒苦。

“季小友,我知道你很難相信,當年他叛閣之時,我們又何嘗願意相信?”夏奚巒似有所觸,悲傷道,“你大概不知道,當年的玄寰,是何等人物?光風霽月、才華橫溢,是這萬華之上無雙之士,三星掛月閣上上下下,無不為他傾倒。我與阿重就更加不願相信,你可知……我和阿重是他在人間收養的棄嬰,他是我們的……師父!”

季遙歌愕然轉頭,卻見夏奚重收了那抹冷色,撇開頭去,夏奚巒眼中泛紅,問向元還:“我可有說錯,師父!”

因為夏奚巒這一聲“師父”,散亂的發絲後,元還露了絲笑意,沒有點頭卻也不曾搖頭。

“你不信,我也不信。可事實便是如此,他騙了三星掛月的所有人,騙了全天下,你問我們要語氣,今天站在這裏的,流華君、謝冷月,我和阿重,還有死去的蕭無珩,你的父親母親,哪一個不是證據?被盜走的典藉,重新現世的滅天弩、邪劍煉法、《溯世》書,哪一件不能證明?你還想要什麽證據?又有何不信?”夏奚巒亦有些激動,將捏在手中制成拘魂鎖的命魂符舉起,“這是玄寰昔年所留命魂,命魂只拘魂主,他就是玄寰!”

季遙歌攥緊雙拳,盯著夏奚巒片刻,驟然轉頭,終是怒向元還,擡手一掌鉗起他的下頜,逼他擡頭看著自己。

“元還,你騙我好苦!”她痛道,“一千年,你怎能……怎麽能夠……”言之未盡,眉間痛怒交加,右手熒曜聚出一道青光,化作靈劍,狠狠刺入元還左胸,直至青光盡沒。

“唔。”元還悶哼一聲,唇中旋即洇出殷紅血液,淌至衣襟,化成點點梅紅。他氣息變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似有千言卻吐之不得,那雙灰敗的眼眸只是望著她,幾欲飲血。

季遙歌卻未住手,熒曜不斷凝出靈氣劍,似發泄般瘋狂攻向元還,一劍一劍又一劍,劃過他的臂與腿。月白衣袍盡被血染,他生受這痛,蹙緊眉頭仍只盯著她看,唇抿著,咽不下的血便自唇角湧出。許久之後,她如脫力般垂下手,眸中落下淚來,只道:“我……殺了你……”手又再度舉起,靈氣劍的劍尖直指他的眉心。

周圍修士早被她瘋狂的舉動嚇到,也有不少人轉頭不忍多看,白斐更是攥緊拳頭遠遠站著,她心底痛苦掙紮似乎感染了所有人,連夏奚姐弟並流華君等亦受此景所觸,短暫失神,直到她一劍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