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蛛皇之屍

地面微微顫動, 砂石彈起,嗡嗡振翅聲與窸窣蟲行聲由遠及近, 四面八方的圍攏過來。高八鬥臉色白了白,縮到季遙歌身後, 那個慫樣惹來季遙歌一聲低嘲:“你怕什麽?不都是蟲子?”高八鬥小聲回嘴:“吃人的蟲子和吃書的蟲子能相提並論?讓我蜇一下起碼沒毒吧。”

關於蟲界的強弱並未爭出結論,嗡嗡聲已近在咫尺,一大團灰霧從懸崖上的山林間湧出,浮在楚隱身前上下湧動, 仔細看去全是細小的蟲子,密集得人頭皮發麻。楚隱已然站起,他面前的地面陡然揚塵, 砂石飛起, 一物裂地而出, 聲響大得像炸山。一只龐大的蟲蟻身影在塵砂間若隱若現, 待得塵散, 季遙歌方看清那是只大如狼獸的巨蟻, 暗紫色的軀殼流淌著金屬的少澤, 額間是道朱色蛛印,正顎口大張, 露出尖細可怕的利齒, 雙目猩紅地看著眼前幾人。

韓星巖已兩步跨自季遙歌身前, 面色微凝, 戒備地看著突如其來的蟲群與這只龐然大蟲。這紫色巨蟻卻忽然俯下身軀,搖搖腦袋, 以觸須朝楚隱試探性晃晃,很快的,那兩根觸須便垂下,巨蟻沙沙爬到楚隱身邊,腦袋湊在楚隱腳邊蹭了蹭,除了長得瘆人了些,倒有些家養寵獸的親昵。其余小蟻便也從半空落地,密密麻麻爬了滿地,連接四周的綠草樹木上都爬滿。楚隱看著巨蟻道:“這是蠅翅蟻的蟻後,一巢蠅翅只有一只蟻後,當初遇見之時才巴掌大小,轉眼都長這麽大了。你們不必確認了,這下面的確是南嶺蟲谷。”他邊說邊撫蟻後的頭,眼眸半閉,似在與它作無聲交流。

“他到底是……”韓星巖此時方忍不住向季遙歌問出口。

“蛛皇,梵天蛛皇,宿於元還體內。”季遙歌便不再隱瞞。

話音剛落,她衣裳便被人扯動。“快看!”高八鬥正瞪大雙眼看向崖下霧海,眸中不無駭色。只見剛剛還呈乳白色的濃霧間已隱約呈現無數陰影,仿佛有什麽要穿透濃霧飛出般。季遙歌忽然反應過來,剛才傳來的嗡鳴蟲聲,不止是從言靈山上,也從這霧海裏傳來。

她一驚,剛想問楚隱,那廂楚隱卻已走到崖邊,喝了聲:“帶路。”

蟻後背後張開巨大翅膀,形如蜻蜓之翼,帶著滿地的蠅翅倏爾朝著崖下飛去,楚隱此時轉身看向季遙歌:“敢跟我來嗎?”語罷他向後一倒,背向下面仰天倒入深淵。

“楚隱!”季遙歌脫口急道,不假思索便隨之躍下。元還隱遁,楚隱沒有修為,與凡人幾無差別,掉下懸崖只有死路一條。

事實證明,關心則亂,她多慮了。

追著楚隱疾速躍入濃霧內,季遙歌便覺經脈一滯,四周的白霧有阻絕靈氣的作用,她一時間竟施展不開法術,只能急墜而下。白霧間卻傳來忽遠忽近的笑聲,一道巨大黑影從正下方飛上,季遙歌落在黑影之上,腳底似踩上一片薄翼,她定睛一看,卻是只五彩斑斕的巨蝶,正平展雙翅在空中慢慢飛翔,楚隱站在蝶翼正中,看著她笑:“你還真不怕死。”

“不,我怕死。怕你死。”季遙歌摸透他的脾氣,得哄著,哄得越順他心情越好。

果然,楚隱勾起的唇翹高:“怕我死,還是怕元還死?”

“有差別?”季遙歌走到他身邊,反問。

“當然有。”他看著她,眼眸如星——近千年光陰,他出現的機會很少,每回都與她有關。從初時她在他口中奪人,到後來同生共死,縱然相處時日不算長久,這份情誼終究不同。

“自然是怕你死。”她眼也不眨道。

楚隱哈哈笑起:“你這話假得我喜歡。”

身邊又接連傳來“砰砰”聲響,霧中又有黑影落下,原是韓星巖、高八鬥二人也跟著躍下懸崖,被其他蟲子接住。白霧淡了些,季遙歌方看清,這霧中影影綽綽全是蟲子,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蟲子,數量與種類都是她生平僅見,正如大軍點兵般排列半空,靜待楚隱歸來,這一幕可謂震撼至極,韓星巖與高八鬥亦面現震色。

“霧色三分,上白中青下紫。白霧絕靈,青霧為瘴,紫霧腐神,你們小心點。”楚隱聲音冷冷傳出。

霧中振翅聲再起,紫影飛過,蠅翅蟻後掠飛而過,朝下疾速俯沖,蟲群兩分而下,讓出中間一條直下之路,簇擁著楚隱與季遙歌幾人魚貫俯沖。巨蝶的速度奇快,風聲呼嘯過耳,霧卻未被吹散,顏色漸漸轉青,腥臭味彌漫。季遙歌快速摸出避毒的仙丹,倒出幾顆自服一半,又將楚隱肩膀扳過。

“我不需要……”楚隱正意氣風發,如同帝王歸朝,哪還記得旁的事。

“你現在是人,不是蟲,這霧氣有毒,你不吃藥想死麽?”季遙歌一邊說,一邊飛快捏住他下頜,不由分說將藥通通塞進他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