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玄寰

高八鬥之事, 季遙歌本欲親自前往冕都再與流華君一談,後來因安海城百務纏身, 她抽不開身,便和昊光提了一嘴, 不想事隔半年,流華君竟真把人給送回來了。不過流華君將高八鬥扣在身邊,原來也只是作為再見季遙歌的籌碼,如果季遙歌已然同意與冕都合作, 甚至在昊光的決定裏還起了很大的作用,雖然沒按流華君所期望的發展,但到底最終目的是實現了, 所以在昊光出征半年後, 流華君就將高八鬥放了回來。

這還是季遙歌閉關後十八年間, 首次再見高八鬥。大概是被流華君折磨得夠嗆, 高八鬥看起來就像蔫掉的茄子, 已經不再少年的臉龐棱角分明, 掛著幾縷郁郁之色, 看誰都是一副怨氣十足的神色,以至於季遙歌一進給他安排的洞府, 便忍不住笑了。

“你這是被狐狸吸幹了精氣?”

高八鬥蜷在洞內的玉榻上, 身上穿的是繡了白櫻的墨綠長褂, 長發半綰, 忽略他面上那深沉的不虞之色,這蟲子竟也出落得超塵脫俗起來——看這裝束, 當是流華君的審美癖好無疑,倒是又仙又美,不由讓人往某些方向想去。

“滾!”高八鬥當即變臉,隨手抓起榻腳的香爐砸過去。

季遙歌側身避開,看著爐灰灑了滿地,一股香霧彌漫出來,她走上前去,湊近打量他,仍是笑的:“你氣什麽?莫不是讓我猜中了?都道流華君美艷無雙,千嬌百媚,府中豢養不少男寵,陰陽采/補,雙/修合和,可謂神仙日子。”

她這一說,倒戳中高八鬥痛處。關於流華君之事,季遙歌也略有耳聞,這還是桀離悄悄說給她聽的。流華君修的可是實打實的媚術,府內收留許多身強體健又貌美的男修,過著如同帝王的日子,坐擁後宮三千。便以桀離之能,也著過流華的道,那時初見他對流華驚為天人,也不管對方來歷手段便窮追猛打,結果被流華反手一迷,差點就陷在她的媚窟裏出不來,是以從那以後,桀離對流華君避而不見,怕得要命。高八鬥落到她手裏,又能討著什麽好處?畢竟以他的長相來說,也算俊美了。

不過這倒是她多想了,高八鬥人模人樣時雖然長得不錯,但往流華君的男寵群裏一丟還真不算什麽。流華君豢養的男寵那是各有千秋,有半獸形態輪廓深邃的,也有全人形態眉目絕色的,高八鬥雖俊卻也不算特別,再加上有季遙歌這層關系在,流華君並沒向他下手。但就算如此,也不代表高八鬥一點折磨沒受,否則他不會穿成這樣回來。

流華君雖沒將他納入男寵行列,卻也將他打扮得賞心悅目,然後放在府裏做個跟進跟出的小倌,捧個酒端個香什麽的——這就苦了高八鬥,做雜役倒也罷了,可那流華每每與男寵歡好時,就要讓他在幔帳外服侍。再怎樣他也是有點道行的雄蟲,化為人形後就有了人的欲/望,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撩撥?看著幔帳中巫山/雲/雨的影,耳邊吟/哦碎音,偏偏看得聽得卻要不到,日子一久,簡直要他老命。

他心氣高,原也自負,結果卻不入流華法眼,被她視作雜役,這本就折他傲氣,可要真去做流華的入幕之賓,又是他極為不齒之事,再加上不得紓解的欲、望,一來二去,這矛盾就化作怨念。可要怨,他也只能怨自己空有境界,沒有修為,被流華生生拘在府中這麽久。

這些心事,高八鬥當然不會同季遙歌去說,當即沉臉,陰惻惻開口:“看來你並不想知道我進她府內找到何物,也罷,倒是我多事。”說著就閉緊眼,

季遙歌知道他這矯情的脾氣,有時就要哄著,便道:“咱兩也十多年沒見,一見面還真就惱上了?別氣啦,怨我說錯話,給你陪個不是。”他仍愛搭不理地閉著眼,她好話又說了一籮筐,人家還是無動於衷,終於把季遙歌也逼急,冷哼一聲站起道:“不說算了。”正要走人,高八鬥這才有了動靜,扔出疊拓片飛到季遙歌面前。

“這是何物?”季遙歌接下拓片放展開。拓片每張都約一個半人高的石碑大小,和幻鯨舵艙中的石碑有些像,應該分了正反兩面,正面刻著無人識得的古字,反面則是復雜的圖案。

她知道高八鬥進這九重天地,為的是這裏所藏古碑,因這九重天地乃是上古神秘所在,其間落有不少上古遺留下的碑石,蘊蓄著強大靈元,對他來說是極好的食物,所以十八年前她將他放出,任他離開赤秀尋找石碑。但總不至於高八鬥冒那麽大風險溜進流華君洞府,就為吸食一塊石碑的靈元吧?這和他謹慎膽小的作風並不相符。

嘴裏雖然問著,她卻不由想到幻鯨內殘缺的海圖,眉頭輕蹙,那邊高八鬥又開了口:“古書《域經》有載,世祖造物,借黑油煮海蒸天,驅散九天瘴氣,方令日月之輝交替光耀萬華。黑油威力無窮,世祖恐為惡人所圖,故令天工巧匠鑿丹爐異域收納,上下九重天地為梯,馴妖獸千數為護,故成丹爐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