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白韻

藤劍春壺是元還在昆都的暫憩地, 臨近妙昆山,是處偏僻靜謐的居所, 整個屋子都建在浮於池面的巨大葫蘆瓢內,四面沒有引橋, 季遙歌原要飛過,卻被元還拉著踏波而行。

“看。”他示意她往腳底望去。

池水清澈,池底沉著煉劍澱下金沙,足尖掠過水面, 攪混金沙,點點金光自池面溢出,似步步生金, 美妙非常。季遙歌將腳探入水中, 惡意挑起滿天水花, 金沙便似螢點飛起, 再隨水噼啪落回池裏, 甚是有趣。

一轉頭, 是元還溫斂的眸。

跟著這只大蜘蛛, 她似乎能看到枯燥仙途上永遠無暇發現的風景,他很擅長發現塵世的奇妙所在, 哪怕他是個沉默冷淡的人, 也不妨礙他有一顆錦繡玲瓏心與星辰瀚海似的眼。他身上有她最缺少的東西, 能讓她慢下來, 不再囿於眼前方寸之地,過去未來三千世界再不是桎梏。若她的精魂完整便好了, 大抵會毫無保留地愛上她,只是可惜,終究缺了最重要的東西……

喜歡,便只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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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踱進藤劍春壺內,身後是郁郁跟來的花眠。

葫蘆瓢內部頗大,分內外兩室,內為寢間,外是廳堂,陳設雅致新奇,元還松開手任季遙歌四處走動。花眠盯了二人手許久的眼睛終於得到休息,不過心情仍舊不暢,趁著二人分開這當口,悄摸摸地挨到季遙歌身邊。

“你和元世叔,什麽關系?”

季遙歌正擺弄角落一只機關銅獸,聞言回頭笑答:“你不是問過我,這柄破霞劍是受何人指點才祭煉成功的?”

“難道是……”花眠眼一亮,“是元世叔?”

她點點頭:“我與他相識已近四百年。”可以說,從她做為“季遙歌”重新活過開始,就已與他相識。所有與“季遙歌”有關的記憶,其中都有他。

“你怎麽不早說?”花眠像被當頭打了一拳,忽然懨懨起來。

“我哪知道你仰慕他,又怎知他人在昆都?況且你冒冒失失的,給我說的機會了?”季遙歌也不知點到哪裏,桌上機關銅獸“呱”地叫了一聲,倒把人嚇了一跳。

花眠心裏悶悶,似心愛之物被人搶走般,連見到元還也不能令他高興,只垮著臉道:“那你與他……你現在是我媳婦……”難道他要和世叔搶人?從媳婦變成嬸子,這一點也不好玩。

“放心吧,我與你爹說定,只要你贏了劍廬之試,他就不會逼你娶親,到時便無需再找我作幌子。”季遙歌隨口道,卻見他仍是悶悶不樂的模樣,不由蹙眉,“怎麽?你還不滿意?始終都是要解決的問題,難不成打算讓我裝你道侶一輩子?”

“其實,弄假成真也沒什麽不好。”他小聲嘀咕一句。

“她不會成為你道侶的。”元還滿眼“你死了這條心”的目光,冷道,“與其想這些旁門左道的法子,不如按她說的以實力說服你爹。”

“這不是為了說服我爹,來求您來了。”花眠眼珠轉了轉,又是一臉討好恭維,“元世叔,您幫我瞧瞧這劍……”說話間他將自己這數十載間鑄煉的“修廬”取出。

鑄劍之道季遙歌不懂,他二人站在屋中對著那柄“修廬”討論,她便坐在葫蘆瓢的邊緣,自顧自修練起靈氣剝離之術。那一大一小都癡迷鑄煉,探討起來沒完沒了,元還本非心胸狹隘之人,又兼有季遙歌的情分在,是以對花眠多用了幾分心思指教,這一來二回天又漸明。花眠得元還提點,豁然開朗,元還雖非專精鑄劍一道,可學識甚廣,旁征博引之下令花眠眼界大開,果然受益匪淺。

“多謝元世叔指點,此劍還有諸多可改進之處,幸而離劍試還有些時日。”花眠初時對他的仰慕已化作深深欽佩,語氣也更加恭敬。

“還有幾天時間?”季遙歌收起練了一夜的術法,從瓢沿躍下。

“七日。”花眠回道。

“那幾時開啟九竅塔?”季遙歌又問。

“往年都在劍廬之試結束後三日內,不過今年因為妙昆山的地底火脈有異動,要等元世叔的火道改建完成後才能打開,因為九竅塔正建在妙昆山的火口之上。”

“火道圖紙已經基本確定,不過我需要下趟地火中心查清異動的具體原因,七日內應該能夠歸來,若是無誤,五日可將火道改建完成。”元還順著花眠的話往下說。

“也就是至少還要等上十二日。”季遙歌思忖道。

花眠用手肘捅捅她的手臂:“想進九竅?那還得假扮我媳婦。”

季遙歌斜睨他一眼,只問他:“先前聽你提過九竅玲瓏塔的天鑰,此物如今何在?”

“怎麽?你打九重天地的主意?”花眠狐疑地看向她,很快又笑道,“除非你有地匙,否則便死了那條心吧。天鑰倒是不難,此為昆都聖物,也用來打開九竅玲瓏塔的前九層。每屆的劍廬勝者,都能得到親持天鑰打開玲瓏塔的資格,以為鼓勵。只要我能贏出這場比試,你們就能見著天鑰,興許還能摸上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