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師兄(蟲)

顧行知這三個字, 並沒在季遙歌心裏掀起太大波瀾,也許是早就猜測到試煉的領導者是他,又或者是他們之間遲早會有相遇的一天, 除了剛聽到他的名字時, 她沒有過分牽掛這件事。

在仇野的盛情邀請之下,季遙歌和白硯幾人在幻清虛芥裏多呆了兩天,將所有的貨物都換成靈石後, 托仇野收的東西也陸續到了。

“季姑娘,白兄, 你們要收的丹藥都在這裏了,打開看看。”做成一筆大生意,仇野自然將兩人視為上賓, 親自招呼他們。

季遙歌目光從侍從手裏捧的兩盤瓷瓶上掃過,笑道:“仇爺辦事我們放心, 不用看了。”說話間就將瓷瓶一一收下, 大半都是給白硯收的,小部分是她自己要的。

“爽快!”仇野拍掌, 侍從另又擡上幾件東西,“季姑娘,這是你要的胭脂血, 淬煉用的天火火種,青符……”他一連報了數個名字出來。

胭脂血是精鐵礦的一種異變, 其中蘊含雷靈, 所以顏色顯紅, 越紅越純,故又名胭脂血,仇野給她尋的這塊胭脂血,雖然不大,但血色很純,也算是上品胭脂血,以季遙歌目前所處環境,能收到這樣的胭脂血,她已經滿意。至於天火火種,那是鍛造所用,她打算在入靈海之前,將自己的破霞劍重新鍛造。青符是黃符的升級版,能承載的符咒更加強大,九死一生的冒險,她自然準備得越充分越好。

另外還有幾件法寶,一件玄冰盾,一件龜玉甲,一套石裂陣的令旗,都是以防禦為主,留著保命用,給白硯的是一把藤蛇尺,一個納靈葫蘆。

就這些東西,已經將他們這趟所得的靈石耗得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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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這档事就是耗錢,天材地寶、法寶武器、靈草仙丹……樣樣都要錢,要不怎麽都流傳一句話,修仙窮三代。從前尚無甚感覺,今日從仇野這裏出來,財富縮水,白硯便深有感觸了——然而這些才只是開始,他們還都是築基期修士,往後只會越花越多。

聽到白硯的哀嘆,季遙歌只是笑笑,一轉頭,看到小木頭人無精打采地跟在後面,牽著任仲平,心不在焉地走著。這兩天,她都沉默得一反常態,向來聒躁的人突然間不說話,還真讓人有些不習慣。季遙歌是知道個中緣由的,慢慢踱到她身邊,道:“想見顧師兄?”

小木頭人擡頭,唇抿成線,雕刻得稚嫩的容顏上,是不符這皮相的成熟。

“你不想見?”她反問季遙歌。

她們本為一體,卻一分為二,這樣的對話,仿佛心靈的拷問,自問自答。

“見了又如何?”季遙歌覺得這現象很奇怪,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面對自己的感情,她似乎更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白韻是假的,如果他能看穿,早該找來;如果他看不穿,這一百九十八年,都是百裏晴在陪他。兩百年與兩百年,差不多的時間,你說他會不會愛上那個假白韻而不自知?”

天長地久的感情之所以難得,因為那只針對凡人有限的壽命而言,修士面對的,本來就是無限的天長地久,誰也不知道這漫無目的的時間盡頭在哪裏,而潛移默化是種可怕的東西,時間帶來的未必是堅貞的感動,也許是改變……一點一滴,水滴石穿的改變。

就如同,她在啼魚州呆了兩百年,這分薄了她對萬仞山的感情,時間可以消彌很多東西,也能帶來很多,她對赤秀宮的感情,並不比無相劍宗少……

就如同,白硯陪了她兩百年,如果幽精未失,她魂魄完整,她無法保證自己一定不會愛上白硯,僅管感情也許並不純粹……

“你太悲觀。”小木頭人沒有反駁。

“這叫清醒。”季遙歌道。同樣的,即便她知道顧行知愛上百裏晴,她也不會怨恨,因為他們之間,出現了太大的不可抗力,他們都很無辜,但無能為力。

“白韻,別在我面前自欺欺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沒有什麽瞞得過我。”小木頭人叫出她們的原名,“我為什麽離開你,你心知肚明,你說這是清醒,我卻覺得那是絕情。離開萬仞山,離開無相劍宗,是你一早就在計劃的事,百裏晴只是湊巧在那個時機裏出現罷了。在你計劃離開的時候,你就已經打算割舍這段感情了,不是嗎?百裏晴奪舍之後,你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告訴顧師兄,但你沒有……是你自私,連選擇的機會都沒給他。”

“給他機會?你覺得顧師兄會背叛宗門帶著我遠走高飛?他替師尊在渺蹤峰上看守了我整整五十年啊!那五十年的囚禁,你都忘了?”季遙歌涼薄地笑開。

愛又怎樣?從一開始就在互相利用的感情,就算假戲真做,又能如何?

“知道我為什麽要壓抑你嗎?因為你太不切實際!你相信你們的感情,相信他的話,相信與他一起就可以忘記過去忘記那些不堪,你就可以真正成為一個萬華名門!但我不信!”前面的白硯越走越遠,季遙歌俯下頭,仿佛與小木頭人說著親昵的悄悄話,聲音卻是徹骨的冷,“不信他們的洗腦,不信他們日復一日灌輸的東西。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與無處不在的監視,讓我不得不成為他們所要的那類人,但我從沒有一日忘記過,我的體內,流著一半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