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行知

呵呵。

季遙歌幹笑。

類似的情況, 一百九十八年前發生過一次,她以為自己擁有足夠的能力控制情緒了,然而她仍舊高估了自己。記憶沒有問題, 情況比一百九十八年前那次還要可怕, 剛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隨著神志清明而一幕幕重播,最後定格於埋在自己胸口的少年眼裏。

挖坑把自己埋掉這種打算明顯不現實, 她硬著頭皮想,這個時候, 她是該厚著臉皮若無其事地離開,還是應該帶著白硯趕緊逃命,畢竟, 她調戲了一個化神期的修士,而那個修士似乎並沒將這調戲當成一場突如其來的艷福。這相當於她在大庭廣眾下挑戰了他的尊嚴和形象, 而他又喜怒難測, 她料不準他會不會動怒。

這股求生欲戰勝了她的羞澀窘迫——畢竟她缺失幽精,對男女親密接觸的羞窘只是基於道德上的理解, 並沒有更深的感覺,就算有絲心潮澎湃,那也只是屬於蛇姬鉤陳, 恢復清明後就煙消雲散,她還是缺少感情的季遙歌。

小少年已經從她不具禁錮力的手臂裏脫圍而出, 遠離那片女兒海。他神色自如, 外露的眼裏波瀾不現, 唇角翹起,卻眉毛平展、眼尾舒順,是個標準的皮笑肉不笑表情。

“我……”她想道歉,但考慮片刻後,到嘴的話卻成了,“我覺得我需要閉關一小段時間。”

元還盯著她,慢吞吞道:“那你可得快點,再晚些我怕你又發作。”說完他就轉身,沒有深究的意思。

季遙歌捧著自己針刺般的腦袋,目送這人走出老遠才真正松口氣,轉頭對上白硯探究的目光。

“師姐,他是誰?”白硯問道。

“老袁,這裏的主人,你也可以叫他,元還。”季遙歌揉著太陽穴回答。

白硯下巴一掉:“所以,你剛才調戲了一個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那又如何?”季遙歌對“調戲”那個詞很有意見,但也沒辦法,事實勝於雄辯。

白硯的神情幾變,從“師姐你好厲害”到“師姐你好淡定”再到“師姐你偏心”,目光漸漸幽怨:“師姐,這不公平。”

季遙歌正往洞府走去,不明所以:“公平?”

“我都沒埋過胸。”白硯的臉上,掛著幾個字——我也要埋胸。

“滾!”季遙歌臉皮一燙,踹了他一腳,加快步伐。

白硯在後頭叫道:“師姐,下回走火入魔是什麽時候,記得叫我來服侍。”雖不明白具體原因,但從剛才她與元還的對話推測,她可能是走火入魔吧。

這麽好的走火入魔,他希望再來一次。

回答他的,是季遙歌撿起的一段獸骨。任仲平跺腳蹦跳鼓掌:“仙女姐姐,好棒!走火入魔,我也要!”

“……”季遙歌不想說話了。

————

小木頭人沒有再跟季遙歌,而是選擇跟在元還身邊。

畢竟是同一個人,看著本體出糗,作為獨魂的她,也覺得臉上掛不住,不過調戲者和被調戲者都顯得雲淡風輕,她再解釋便會成為欲蓋彌彰。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陣子元還的表情,小木頭人終於下定決心:“元哥哥,你有沒有過女人?”

元還一直在等小木頭人開口,卻沒想過她會問這個問題。

“嗯?”一個疑問音,他進了石洞,“我活了三千年,你說呢?”

反問句,小木頭撓撓頭,這問題不好答——說沒有,她覺得會傷害他的某種自尊;說有,事實勝於雄辯,起碼她沒瞧見過。

“這兩百年,應該是沒有的。”小木頭人斟酌答道,“雖然愛慕元哥哥的女人很多,要多漂亮有漂亮,比如雲蓮仙子,她就追了元哥哥好多年,可是元哥哥潔身自好,堅貞不屈,果斷拒絕。”跟了他一百九十八年,小木頭人可沒白跟,“那麽美的雲蓮仙子,國色天香,元哥哥都沒動心過……”

言語間不無惋惜。

“你要說什麽?”元還不耐煩她毫無邏輯的喋喋不休。

“元哥哥肯定是在等能讓你一見傾心的女人。”小木頭人的情/愛毒發作,滿眼桃花,“剛才……被抱,有什麽感覺?”

元還沒有遲疑:“硌得臉疼。”

“……”小木頭人被噎到,想了想又問,“就這樣?”

“你想哪樣?”元還耐性漸失。

“那就好,我放心了。”小木頭人捂著胸松口氣,“我就怕你愛上她。你知道的,她缺少我,不會動情,而我,雖然元哥哥那麽好,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話說得語重心長,可用句並不精準,是典型的年輕人為賦新辭強說愁。

元還震驚了,臉這麽大的幽精,簡直生平罕見。

伸手拎起小木頭人,他冷著臉:“你覺得她那模樣會是讓我一見傾心的女人?”他眼瞎嗎?手一揮,也沒等她回答,就將小木頭人扔到了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