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高舞

夜瓏把季遙歌帶去了她的洞府。作為赤秀宮的大師姐,她的洞府雖比不上應霜夫人的奢華,但洞外卻有片小桃林,旁邊就是一方小小的飛泉清潭,環境清幽,靈氣充足,在這雙霞谷也是數一數二的修煉之地。

時已入夏,桃花謝盡,枝頭掛滿桃子,一夜露水未褪,越發顯得那桃子飽滿水靈,季遙歌不禁多看兩眼,悄悄咽下口水——獸類靈骨帶來的性情驟變雖被按下,但有些天性卻在潛移默化地改變她,她無法強硬消除,只能控制。

“怎麽?饞了?”夜瓏一眼看穿。

季遙歌不好意思笑笑,兩百多歲的人,早已辟谷多年,如今卻像個小孩,委實叫她窘迫。

“回頭我讓人摘了給你送過去。”夜瓏看著枝頭桃子,語氣溫和。

“謝謝師姐。”季遙歌道謝。

“幾顆桃子而已,難得你喜歡,不必客氣。”夜瓏擺擺手,踏出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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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行至夜瓏洞府前,就在飛泉下看到任仲平。任仲平穿月白的廣袖長袍,長發半綰,額上的美人尖十分清晰,倒是仙風道骨風采卓然,只是夜瓏的眼神卻突然冷了。

“師姐。”任仲平規規矩矩地向夜瓏長揖行禮。

季遙歌有些奇怪,門內都道任仲平是夜瓏的入幕之賓,照理二人當比常人更加親近,可此時看來,二人之間似乎並不親密,任仲平對夜瓏很是敬畏。

“你來做甚?”夜瓏撫著彎刀刀柄,並不還禮。

任仲平沒看季遙歌,長揖不起,只道:“仲平前來向師姐請罪。”

“何罪?”夜瓏居高臨下,無一絲溫柔。

“季師妹的事,是仲平的錯。月宵師姐性子驕狂,若不讓她出了這氣,我怕季師妹往後日子更加難過,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師姐見諒。”任仲平平靜道。

“哦?連罰去做苦役,也只是你的權宜之策?”夜瓏對他的伏低作小並無緩和之意。

“是仲平思慮不周。”任仲平那禮仍紋絲不動地行著。

季遙歌沉默,猜忖著是任仲平知道夜瓏有心維護,這才趕來認罪,當下她也不作聲,聽憑夜瓏發作,手卻悄然握住腰間佩的玉管,將塞子輕輕一拔……

“仲平,你跟我多年,當知我不喜朝秦暮楚又好挑撥離間之人,若你有心想跟著月宵,我成全你便是,你不必兩面討好這般委屈。”夜瓏走近他,目光逼人地盯著他的背,“我雖需要尋人同修南明訣,但也不是非你不可。”

肅殺之氣不經意間流露,全然不是面對季遙歌的親切。

“仲平不敢,仲平願隨師姐。”任仲平微微一顫,只差沒跪到地上,才剛那點仙風道骨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瓏下巴微擡:“機會我已給過你,你既作了選擇,就別忘了今日之語。若有再犯,視如背叛。”輕描淡寫幾句話,卻含不容置喙之勢。

任仲平連頭也不敢擡,只道:“謹記師姐教誨。”

“滾吧。”夜瓏不再多語,帶著季遙歌往洞府行去。

季遙歌跟在她身後,卻是一步三回頭。任仲平由始至終都沒看季遙歌一眼,夜瓏走出老遠,他才面無表情地直起腰,目光直直垂地,站了片刻,他忽然一掌拍在自己後頸上,又飛快地把手探入自己披在後背的長發間胡亂撥弄,仿似被蟲蟻蟄到般甩頭。

淡淡金光從他發間落到草叢裏,似星點竄過,神不知鬼不覺地飛進季遙歌垂在裙上的玉管,她一拈玉塞,迅速按在玉管之上。

“在看什麽?”夜瓏倏爾回頭,肅殺之氣已去。

“師姐,為我之事傷了你與任師兄的和氣,不值當。”季遙歌轉身不再回望。

“沒什麽值不值得,何況我警告他也並非完全為你。他明知月宵與我不和,卻三番四次討好月宵,背著我做了不少事,我不過睜只眼閉只眼而已,他卻變本加厲。”

說話間,夜瓏解了洞府禁制,帶著季遙歌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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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瓏的洞府也分內外三重,最外重是會客處,石桌石椅,壘成山的酒壇並幾株從山壁長出的藤蘿,和她這人一樣,隨興;中間是練功的地方,除了兩排兵器架外別無他物;最裏邊是她修煉的內室,季遙歌只到練功處便止步,也不知裏面是何模樣。

練功的石室地面繪著朱紅法陣,頂上開著天洞,光線柔和落在法陣正中。四壁刻滿線條簡潔的人像,表情各異,季遙歌看了幾眼,便覺人像的眼眸似乎隨時要動。

夜瓏已走至兵器架前,負手道:“你站到法陣中間去。”

季遙歌將目光收回,卻未聽從她的話,只道:“師姐還沒告訴我,為何月宵師姐總是針對我?”

夜瓏還沒開口,又聽她續道:“還有,門內弟子這麽多,我資質低劣,師姐你為何對我另眼相看,多番回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