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瓏

關於夜瓏此人,嬌桃在說到赤秀宮時就順帶向季遙歌提過了。

赤秀宮的門人並不多,連宮主應霜夫人在內,攏共就四十來號人,這其中除了應霜夫人的三個入室弟子與十來個做雜役的低階凡修外,絕大多數都是混得不上不下的普通修士。

而白硯口中這位夜瓏師姐,便是跟著應霜夫人最久,也最得夫人喜愛的大弟子,去年剛剛突破築基結成金丹,是赤秀宮裏第二厲害的人。

赤秀宮有貪戀夜瓏的男人,也有私慕她的女人,那時季遙歌尚不明了此話何解,如今見到本人,倒忽然有些明白——夜瓏和她見過的,萬仞山上的師姐師妹們不同,也和赤秀宮裏的女人不同。

她身上有些雌雄莫辨的氣息,可剛可柔,可英可媚,單那一聲“小短命鬼”,從她嘴裏出來,就像細柔的倒刺,勾中人心底的軟肉,沒有赤秀宮裏蔚然成風的輕浮,甚至白硯撩人的言行在她面前都成了孩子氣的舉動。

“小短命鬼,發什麽呆?”

季遙歌還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女人,不由多看了幾眼,夜瓏卻已行到她面前,食指一點她的眉心。其實她也沒說什麽,可那聲音語氣就是說不出的撩人。季遙歌收斂心神,躬身規規矩矩行個同門禮。

簇擁著夜瓏而來的男女,修為看著都不高,樣貌倒是男俊女美,各有特點,尤以陪在夜瓏身畔的一男一女為最。男人濃眉大眼輪廓犀利,身著赤紅長袍,長發半綰,似笑非笑地環胸而立,那女人則生得冶艷明麗,右眼尾是金砂勾勒的半簇煙紋,有一道飛入鬢間,甚是妖嬈,讓季遙歌不禁多看兩眼。白硯向這二人行禮時喚他們為任師兄及姚師姐,季遙歌便也隨了白硯,但這二人卻不似夜瓏那般,不過略擡擡眼,並沒回應。

形/形/色/色帶著探究的眼神都落在季遙歌身上,她趁著行禮的空档不動聲色地打量,卻沒發現誰有異樣,剛才突如其來的陰氣此時卻已消失無蹤,也不知從誰身上散發出來,又或者根本不在眼前這些人裏,還要藏在更深的暗處。

然而,這樣的陰氣,境界已達結丹的夜瓏難道沒有察覺?季遙歌無法從她臉上看出異樣,但若她察覺卻又裝作不知,又是否意味著,夜瓏與那元兇脫不開幹系?

不過須臾瞬間,誰也看不出她心頭已百轉千折,只是她沉思時訥訥的模樣落在夜瓏眼中卻成了另一種意思。

“臉色如此之差,可是傷勢未愈?”

“謝師姐關心,遙歌無礙。”她的手已然落下,季遙歌卻不由自主地揉向眉心。

夜瓏略一思忖,翻掌擎起一只小瓷瓶:“這瓶培元丹拿去吧,受了傷便好生養著。門內近日不太平,是我這作師姐的失職。你放心,你受傷之事,我定會查明。”看季遙歌沒有接受的意思,她便將瓷瓶塞入季遙歌的懷裏,又捏捏季遙歌的下巴,“別真成短命鬼了。”語罷,笑著邁入藏玲閣內。

余者便都隨之進入藏玲閣,季遙歌明顯感覺幾道復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卻無人開口置疑,耳畔只眾人沉緩的腳步聲,以及忽然響在她耳畔的一聲細微氣音。

“呵。”似笑似哼。

季遙歌望去,姚師姐晦明難辨的笑晃眼而過。

————

夜瓏並未在藏玲閣呆太久,放下要交回門派的幾件東西後又匆匆離去,未再與季遙歌有更多的交談。她一走,隨她而來的那些人也都紛紛跟著離去,只是人雖離去,藏玲閣卻沒空下來。

庫房外的理事處堆滿這些時日各處送來的物資,全都淩亂散放,連下腳的地兒都沒留出多少。季遙歌隨意掃過,發現都是些品質不高的東西,最常見的藥草,最普通的獸皮,五行雜爻的礦石,甚至還有食物。

“這些都是門內負責雙霞谷各處采集的弟子收回的東西。”白硯向她解釋。

赤秀宮雖小,好歹也占了一座山頭,這山頭產出的所有東西都被赤秀宮包攬,平時那些修為不足的低修便被派去采集這些固定產出,諸如藥草礦石食物等等。東西雖不貴重,卻很繁雜,夠季遙歌忙活好一陣子。白硯倒是說到做到,果然留下幫她,只是這庫外的東西還沒清點完,得信的門人陸續跑來,要上繳物資換取靈石,季遙歌只得分神挨個處理。

待到日落,門庭將閉,那地上的東西卻沒見少下去,反而更多了。

“白師弟,天色已晚,你先回吧。”季遙歌抹抹汗,開口送客。

“那你呢?”白硯拍落手中灰塵,問她。

洞中有逢夜便亮的熒蟲燈,此時已泛起淡光,照得她的臉比從前清冷許多。

“事務累積太多,怕是處理不完,這幾天我便不回洞府了。”季遙歌抱著玉簡仍在核對地上的東西。

“那我明天再來。”白硯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