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2頁)

“陛下,”元懌一撩錦袍的下擺,恭敬地跪在地下,仰臉說道,“陛下,臣聽說,當初咱們的老祖宗拓跋珪定下這條‘留犢去母’的規矩,是因為他讀到了《漢書》裏漢武帝殺太子之母鉤弋夫人的典故。襲人故智,原本不是長策,豈能一傳就成了百年的家規?自古以來,只聽說母以子貴,歷代漢人皇帝十分孝順母親,我們大魏卻是兒為天子、母落黃泉!陛下情何以堪?未來的太子又情何以堪?”

他說得聲音有點哽咽,擡眼望了望元恪,只見元恪負手站在殿柱邊,側臉上的線條堅硬而痛楚。

“老四,你說完了嗎?”良久,元恪才冷冷地問道。

“不……防備女子幹政,只需嚴厲約束後宮即可,何須迫死太子生母?她為大魏生下了皇嗣,卻要喪失自己的性命,近百年來魏宮風行墮胎藥,緣由在此!”元懌長嘆道,“何況,陛下,現在朝中的最大禍患不是後宮,而是外戚!”

“誰?”

“尚書令高肇!”

“你總是和他過不去。”

“是高肇和我們元氏過不去!”元懌情懇意切地勸道,“陛下,高肇雖然是陛下的嫡親母舅,但究竟是外戚,不可不防。昔日王莽大奸若忠,終於篡漢,今日高肇貌似忠誠,內心奸詐險惡,此次元愉謀反,還有隱情……”

元恪幹脆利落地打斷了他的話:“朕知道,你不必再說了。”

“陛下,我們兄弟五人,長兄廢太子元恂被賜毒酒而死;三哥元愉已受迫而死,其中隱情,皇上聖明,應當知道元愉被人陷害;五弟元懷被皇上幽囚,臣聽說五弟受奸人誘惑,才寫下那些大逆不道的文字,而那幾個奸人,卻全都出自高肇府上!皇上,我們兄弟本來友愛,自從景明元年高肇入朝,便逐漸疏離……幾個老親王也被高肇讒殺,現在,元家的嫡系兒孫,除了陛下,就只剩下臣了……臣恐怕哪一天也會步兄弟們的後塵……”元懌說到這裏,索性放聲大哭。

元恪啞然地站了一會兒,才沉聲說道:“四弟,你放心,朕自有分寸。三弟、五弟,他們一半是天性輕薄,易於被惑,一半是咎由自取。何況,這些年來,宗室驕縱不法、荒淫奢靡,朕早想收拾他們了!朕只剩下你一個愛弟,為宗室計,為社稷計,無論如何,不會懷疑猜忌疏離你。高家是朕的母家,朕對他們的感情,發自天性,無法可說……只要朕在位一天,朕就會好好看視他們一天!”

元恪說完這番話,一摔簾子,走出了顯陽殿。

留下元懌一個人在暖閣中發悶,他清秀削瘦的臉上,滿是疑惑和不理解。

此刻,他唯一能清楚知道的是,元愉之死、五個老少親王的被斬被囚,絕不僅僅出自高肇一個人的手段,這些巨大變故的背後,實際上還有著更復雜的不為人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