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極品婆婆

野豬在院壩裏堆著,黑黢黢的毛間凝固著血絲,尖頭尖腦,恐怖萬分,在場的孩子們靠太近,膽小點的大人們也偷偷摸摸地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除了野豬,還有野雞兔子,百多斤肉,明年年底都吃不完吧,陸建國蹲著身,拍了拍血淋淋的豬頭,問薛花花賣不賣,他買兩斤嘗嘗鮮。

“陸建國,你吃還要花錢買啊,這頭豬少說上百斤,擱以前是家家戶戶均分的呢。”

交頭接耳的人群裏,不知誰家老婆子說了句,場面突然寂靜,孩子們跟著閉上了嘴,周圍靜得針落可聞,就剩下揮鋤頭的聲音。

劉雲芳和陸楊媳婦她們站著,旁邊的人不時抵她胳膊,慫恿她說話,劉雲芳心頭煩躁,不耐煩地推攘回去,“想吃肉就掏錢買,推我幹啥,滾開點。”

在隊上,有段時間她和薛花花關系挺不錯的,有吃的兩家會分享,跟親姐妹差不多,這兩年是越來越不行了,看見薛花花就渾身不舒坦,胸悶像壓著塊石頭似的,像找薛花花吵架,自己又不是對手,打又打不贏,反正怎麽看薛花花怎麽不痛快。

陸老漢說自己是嫉妒心作祟,她不承認,她生的兒子個個能幹孝順,孫子孫女也多,她嫉妒薛花花幹啥啊。

這會看著地上的野豬,胸口郁結更甚,她哼了哼,趾高氣揚的說了句‘野豬有什麽好吃的’就回去了,堅決不想在薛花花面前露出眼饞羨慕的表情來。

走了兩步,她回眸喊,“老大媳婦,看稀奇也看了,不走幹嘛,等著人家喊你吃午飯啊。”

野豬再大,她們也是能看不能吃的,她有錢,要吃自己去公社買,不向誰低聲下氣。

陸楊媳婦擡了擡腳,遲疑幾秒,腳收了回去,“媽,你先回去,我看會。”

無論什麽事,村裏人都愛湊熱鬧,況且是殺豬這樣的大事,陸楊媳婦站著沒動,她身邊的老婆子推了推她,壓低聲音說,“要我說啊,見者有份,豬肉該大家夥均分,都是同個村的,有像薛花花這樣做人的嗎?”分土地前,陸建國是說了些政策的事,但情況不同,野豬多大,哪能和野雞兔子比,陸建國只說在山裏逮到的野雞兔子不用拿出來分,沒說野豬啊,她給陸楊媳婦使眼色,陸楊媳婦不接話,老婆子沒辦法,歪頭和旁邊媳婦說去了。

其實,在場的人嘴上不說,都盼著能分到點肉,然而不想做出頭的人,你推我兩下,我推你兩下,磨磨蹭蹭的等著人開口。

薛花花從灶房端著鐵鍋出來,對她們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回答陸建國的話,“都是鄉裏鄉親的,你要買我肯定賣的。”

擱下鍋,她回灶房舀水,馬水根熟稔的去幫忙,“水缸裏的水就留著吧,我去井裏挑兩桶回來。”

陸楊和陸建國幫著殺豬匠打下手,做了個架子,把野豬吊上去,眼瞅著殺豬匠躍躍欲試動刀了,有人憋不住了,問陸楊,“陸楊啊,野豬是在山裏逮到的,山是生產隊的,不說分多少斤,總得分點肉給咱吧?”有人開了頭,接話的就多了,“是啊是啊,野雞兔子就算了,野豬肉咱得分點。”

陸楊蹲旁邊沖洗木盆,臉色相當難看,“山是集體的,能從山裏逮到什麽就各憑本事,照你們的說法,山是大家的,豬肉得均分,你們去其他生產隊的山裏砍柴割豬草,人家可有攔著你們要瓜分你們的勞動成果?”往年做什麽都和工分掛鉤均分是沒辦法,現在時代不同了。

“那怎麽能一樣。”

有人小聲反駁,“柴火不是肉啊。”

陸楊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目光直勾勾盯著說話的人,直到對方低下頭,他才收回了視線,“山在那杵著,要吃肉自己去山裏找,你們想什麽我清楚,不就眼紅建勛逮到野豬了嗎,自己沒本事整天唧唧歪歪背後說閑話,有這個心酸別人,不如想想怎麽讓別人也酸你。”

陸楊說話直白,完全不給人留面子,像這樣的事,但凡他性格軟點,將來會有更多矛盾爭吵,沒準地裏的雜草別人都碰不得,碰了就均分。

哪兒來的道理。

陸建國在旁不吭聲,見陸楊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無比慶幸自己撂下隊長的擔子,村裏的人長舌婦多,工作不好做,到他這個歲數說不定哪天被氣死了都不知道,瞧瞧陸楊陰沉沉的臉,雖說不厚道,他仍想笑,笑自己聰明,早看清了人性貪婪的本質。

陸楊畢竟是隊長,再覺得他的話不對也要給他面子,不敢和他明著唱反調,便把目光聚到了從頭到尾忙前忙後沒怎麽說話的薛花花身上,“花花啊,這麽多肉你們得吃到啥時候啊,大家在村裏住了幾十年來了,有好吃的也給我們分點唄。”

光明正大的不要臉類型。

薛花花坐在矮凳子上,彎腰看著灶眼裏的火,泥是濕的,滲透了雪,柴在裏邊燃得很慢,聽到對方厚顏無恥的話,她噗嗤聲笑了,“住了幾十年就把肉分給你,人家房間那麽多也沒見得分兩間出來啊,陸楊話說得很明白了,山在那,想吃肉自己去找唄,我家人多,再多的肉都吃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