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生死價值

寒風洞實則是冥元宗的地牢。

林見儒呆的是最裏間的水牢,這裏不但位於山腹最深處,而且還寒水刺骨,乃是非人之境。

但他覺得也還安好,泡了三日下來,除了腿腳麻木了,肩膀上傷口裂開了,並沒有到要死要活的地步,想當年他在冥元承受的折磨可多了去了,他記得曾經有一次,他曾經被姬敏君打斷了腿骨,然後夜裏姬詠芳便偷偷拿著匕著進來,切開他斷口往傷口裏扔蟲蟻。

那次他幾乎沒命。

也不知道怎麽挺過來的。

當然,這地牢也好不到哪裏去,但是這修為和靈力真是個好東西,他第一次想要感謝起那個青衣人來,別的不說,至少他應付這牢籠是沒有問題的。

唯一的難題是,他出不去。

這地牢設下了掌門施下的結界,沒有華清下令放人,他是永遠也出不去的。

而除了他把真相說出來,華清根本不會有可能放他!

這才是令他頭疼的事。

他試著運氣動了動那結界,動不了。

再試了試,牢門外忽然來了人,一雙腳停在眼前。

他眯眼看了看,是張緊繃著的看不出情緒來的臉。

他哂笑了下,抹了把臉然後遊退到後壁下,兩手搭著身旁巖石,擡高下巴,垂眼望著她。

梁秋嬋站立的位置在潭沿,居高臨下望著他,卻全然找不出一絲俯視帶來的優越感,他就這麽泡在足能銷筋蝕骨的寒水裏,肩膀上的傷被拉開,正將衣服染得黯了一大塊,但他渾身上下就跟沒事人一樣,目光冷或者是不屑地望著他,仿佛他才是那個自由而睥睨一切的人。

她氣息有些浮動:“你就不怕死嗎!”

“這種話,兩百年前你們就應該問我了。”林見儒揚起唇角,“我在冥元的兩百年,什麽時候過的不是生不如死?”

他擡手抹一把肩頭的血,送到嘴邊舔著,染上血的嘴角,使他看起來更加充滿血腥味。

梁秋嬋心頭抽動,情不自禁上前半步:“你這麽這麽不在乎死,那就讓師父殺死你好了!我絕對不會心軟,絕對不會阻止他!而只會讓他對你下手更狠一些,如此才能平我心頭之恨!”

她的聲音都已經有些變形,回音一波波回蕩在這山洞裏。

“無所謂。”林見儒道,目光如光束一般直接且堅定,“即便是你親手殺我,我也絕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

梁秋嬋雙手抓著牢門,身子一陣陣顫抖著,聲音也被抖碎成一段段:“為什麽?!”

大約因為他承諾過不再害人吧。他心裏道。即便他不想害她並不是因為她本身之故,但無論如何,眼下他不想害她的心是真的。他永遠不會喜歡她,喜歡糟踐羞辱過自己的仇人,即使是在一起,他也只會接著利用她。

他覺得沒意思。

“你會後悔的!”

梁秋嬋站起來,咬牙切齒指著他,“你會後悔的!”

他揚唇一笑,看她時的目光竟有了幾分真誠。

她擰轉身子,如風一般轉了出去。

林見儒垂下手來,人也如石頭般沉入水裏。

即便是倚仗著青衣人給的修為和靈力未至於到生死境地,但這股寒泉還是令他漸生麻木,畢竟是有銷筋斷骨之稱的寒泉,不能小看的。

梁秋嬋一口氣沖出山洞,門口懸崖上冷風一吹,將她吹得打了個激靈,也吹得她眼淚也落了下來。

這個禽獸,這個無恥而卑鄙的惡魔!

他去死好了!她再也不會管他!讓他就這麽泡在寒泉裏活活熬死!又或者讓華清將他推去斷魂崖跟姬詠芳作伴!

她任憑眼淚流了半晌。片刻,又如風一般回到牢前。

林見儒沒有料到她還會回來,正拼了命地在縛身咒之下運動靈力,想要掙紮出來。寒泉泡白的四肢與他奮力運靈而激紅的臉和脖子襯在一起,透著如死人樣的異常。看到她時他陡然收了靈力,浮在水面大口地呼吸。

梁秋嬋蹲下來看他片刻,忽而迅速從荷包裏掏出兩顆護元丹遞進去:“把這個服了!”

林見儒無力地睃了她一眼,沒有動,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動了。早知道先前他就該豁出去跟華清拼了,逃出冥元再說。不過即使有力氣他也不會承她的情,她都恨不能撕碎他了,怎麽可能還會送丹藥給他呢?

梁秋嬋有些發急,看看左右並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將他拉過來,一想自己還有副笊籬,連忙自荷包裏取出,甩出去勾住他衣裳,將人拉到岸下潭邊。

她捏開他下巴,將丹藥塞進去,林見儒胸脯以下被縛身咒困住,也只能任她作為。只不過丹藥雖然進了口,他卻仍只含在口中不往下吞,直到確定的確沒有不妥之後他才咽下去。

梁秋嬋望見他神色漸漸穩住,才將握住青銅牢欄的手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