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番外 平凡人生

我在黑暗裏昏睡了幾天,隨著身上傳來的一股劇烈痛感,睜開眼,我又回到了人世間。

起初我是迷蒙的,畢竟我以為會下地獄,還會接受很嚴厲的酷刑,生前我曾聽王府的老嬤嬤們說,人死後所受到的待遇,都是按生前所行之善惡來定奪的。

他們都覺得我罪孽深重,其實我也這樣覺得。因此我並不怕,假若我要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心甘情願地承受,我知道如果這世的罪孽不徹底了清,那麽下輩子我也還是擁有不了一個順遂的人生。

我期願忘記那個人,忘記我曾經生為宗室女子。

但是老天爺並沒有使我如願。

我不但沒有下地獄,而且很快,我又帶著記憶投胎重生了。

我的母親是個農婦,長得話。

不是我有什麽缺陷。而是我不想說。我想我前世裏想傾訴的東西太多,所以才釀成我的惡果。

我偶然會從大人們口中聽到京師的消息,但都只是只字片語,他們不了解京師,更不覺得端親王府跟他們有什麽關系,他們關心的,不過是朝廷又出了什麽新政令,本地這屆裏又有哪個舉子中了進士。又或者,這屆的縣令走了。下一屆的新縣令會不會更加能幹。

漸漸地我也不太去關注那遙遠的地方。或者說我壓根就沒想再去關注。

我並不希望跟那裏的人和物再有什麽牽連。

我擁有一個新的人生,我的父親叫蘇二貴,母親叫慧娘。

父親覺得務農沒有出路,還是得做官才有出息,省吃儉用讓大哥去村口書塾裏讀書,十三歲的他如今剛成為秀才。

二哥好淘氣,不喜歡讀書,但很願意幫助人,村裏孩子們每天都幹完活都會自動到家裏來找他,有時候什麽也不做,跟他呆著也願意似的。母親要種地,還要照顧我,十一歲的他負責燒水做菜,還會按時把雞窩裏的雞蛋收回攢好,有多的便拎到縣裏叫賣。

他去縣裏回來,總會給我帶點什麽。有時候是一塊豌豆糕,有時候是一捧野果子。我一開始不敢吃,因為看上去讓人沒有食欲。但是我又不想讓他失望,吃一顆,味道竟然很好,吃完了,他下次就會再給我帶。

而有時候,我也會在爹娘面前給他討保,讓淘氣的他免於挨打。

我只要抱著父親的腿求情,父親手裏的藤條就會避開二哥抽到旁邊的凳子上。

大哥總會當著生氣的父親戳我們的說我們不省心,但轉頭又會跟我們膩在一塊,教二哥怎麽下五子棋,然後用隔壁姐姐教的方法給我梳小辮。

家裏最像老嬤嬤的人就是大哥,愛說教,愛羅嗦,又最細心。

我五歲生日的時候,爹娘例行給我準備了雞鴨魚肉與新衣服,我爬上父親肩膀,在他臉上吧的親了一口。我早就已經不怕他,有時候會讓他背著我上鎮子裏買糕餅。

母親一面做飯一面看著我們樂呵呵的笑,三十余歲的她臉上已有了皺紋,但是頭發絲兒裏都洋溢著滿足與幸福。我覺得她比柔弱又苦悶的顧氏美上很多,我喜歡她微黑的臉上的恬淡,喜歡她在收到父親上街回來給她買的頭花時羞澀的微笑。

這所有的一切,使我越發眷戀這粗糙而溫暖的家。

為了給我慶祝生日,二哥提前上山逮了幾只兔子山雞,然後夜裏拉著我還有隔壁的石頭,鐵根,翠翠,一共十來個人一起到東山腳下烤野味吃。

天上的月亮很圓,跟前世裏照在隨音堂的圓月沒有什麽區別。

我隨手擷了片樹葉,放在嘴裏吹起顧氏曾教過我的曲子。

曲調悠揚,本來熱鬧的篝火堆靜下來,等我吹完,才看到他們全部在望著我。

山雞已經熟了,很香,二哥是烹飪的好手。我很餓,走過去撕下雞腿吃起來。

我席地坐在草地上,輕輕吧唧著油淋淋的嘴巴。

直到看著我整只雞腿吃完,二哥才回了神:“丫丫怎麽會吹這麽動聽的曲子怎麽吹得這麽好”

“對呀對呀。就像城裏胡小姐彈的琴一樣動聽”

“不對不對,比胡小姐彈的琴還要好聽”

翠翠他們紛紛發表起意見。

“來村裏賣竹笛的貨郎教給我的。”我自如地說。然後又吃起他們的酒,還滿足的哈著氣。

我做著前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我是農戶出身的丫丫,不是郡主。

去他的郡主去他的王府去他的高貴身份我已經把謹守了前世一生的儀容拋到了腦後。

大夥恍然大悟,二哥皺著眉頭想了會兒,又鄭重地道:“以後別跟這些走江湖的走那麽近,萬一把你拐走就慘了。”

我吮著雞骨頭,半日道:“二哥不想我走丟嗎”

“廢話當然不想”他果斷道,“誰要是動你一根指頭我也不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