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攤牌(第2/2頁)

“我固然有不對之處,但我自認無愧於天地也無愧於沈家。如果我們兄弟娶的妻子娘家裏都遇上了麻煩,父親是不是也都要一一把她們都殺死或休逐來避免風險?

“父母親對於沈家,自然是盡心的,但你們盡心的地方是你們在祖宗面前的責任,你們覺得只要守住了祖業無愧於祖宗就好,而從來沒有想過,我是您的兒子,華氏跟你們一樣是我的家人,她為我傳承血脈,並不曾做過任何對不住我沈家之事。

“誠然,我已然成年,不該也不會再去請求你們的庇護,但你們何其忍心。在得到了這樣的消息後變著法兒地以除去華氏的方式來達到保全沈家的目的,同時還反過來與明明就是逼著你跟華家斷絕關系後為她所用的皇後聯手!

“你甚至連暗示我一句都不曾。這樣的你們,真能夠無愧於心,無愧於祖宗,並且無愧於那忠孝禮義四個字嗎?

“如今你看到了。你的條件不過是個可笑的笑話。你以為跟皇後達成了協議她便真的不會再拉沈家子弟們下水,哪知道你在她眼裏根本不是什麽才華蓋世的能臣,不過是個棋子而已!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怎麽會嫌自己的棋子太少?尤其在她還未成事的情況下。

“父親自詡足智多謀,不妨想想,究竟怎麽樣才是真正對沈家好的。我們縱然不如人們誤以為的那般清貴,好歹也做個堂堂正正的文人。不是嗎?”

沈宓站在離他三步遠的距離望著他。渾身上下冷意環繞,這股氣息也說不上多麽冷冽,多麽清寒,但就是能讓人感覺得到一股透心的涼,仿佛深秋的竹簟。終歸已有些刺膚。

沈觀裕忽然微微打了個寒顫,澀然道:“你想怎麽樣?”

沈宓的眼神看上去像隔著千萬裏一般遙遠,他輕吐著氣,說道:“我如今想,既然父親覺得華氏會拖累沈家,那麽我懇請父親,許我們搬出沈家,等我另立了門戶。華家縱是有難,也罪不致沈府。我當年造的孽,便讓我一人來承擔也成。”

“你敢!”

沈觀裕兩眼驀地圓睜。微顯渾濁的眼底滑過絲痛色。

沈宓低下頭來,緩緩道:“我覺得,似乎只有這樣,父親才不會覺得我娶我喜歡的女子是個錯誤。”

屋裏靜下來。

無盡的頹意又籠罩了沈觀裕全身。

暮色開始像哀意一樣濃重,沈宓退出去,悄無聲息。像行走在這廣闊深宅裏的一道魂。

沈觀裕拿著那張禮單,無力退坐下去。埋頭在暮色中,深沉而淒然。

讓他做個堂堂正正的文人的人居然是他的兒子。而他竟無力回應,更無力因此生氣或憤怒。有時候在世事約束下,身份地位都可以互相調換,他已經夠不上清貴兩個字,更稱不上君子,但沈宓是有資格的,他品性端正,從未隨波逐流。

可是他亦想問他,假如他站在他的位置,他又會怎麽選擇?

是會帶著這一府人老小跟著他一起陪著華府落難,還是像他一樣的選擇跟他們斷絕關系?

他當然會選擇幫助華家。這不但因為華家曾經有恩於華家,更因為兩家自結了親,便須榮辱與共。

他知道這是對的,既結兩姓之好,那麽於情於理,沈家都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從小,他便教會他做人要有擔當。

道理雖如此,可人都有私心不是嗎?華家是兒女親家,而沈家這一大家子人則都是他的子孫後代,包括他沈宓,這裏頭哪一個都是他不忍放棄的。他說他不孝不義愧對祖先,可他的自私都是來源於對他們的愛惜,即使他如今成為了皇後的擁躉,他也依然在想辦法保護他們。

而他,怎麽能跟他說出要搬出去這樣的話。

窗外的晚風開始撩得花樹娑娑作響,使得這幽暗的書房愈發寂靜。

他緊攥著手上的禮單,那光滑的紙張在他手上,仿佛變成了一把利刀。

望著屋裏家俱模糊的輪廓,他忽然又站起來,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目光也變得冷凝而果決——冤有頭債有主,他沈觀裕幾時變得那麽好糊弄?是誰致使局面變成這樣,他就應該去找她收拾殘局,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