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缺德(第2/2頁)

沈雁一路跟隨華氏往正房所在的曜日堂去,因為路途快速又有些生疏,走的有些磕絆。

到了曜日堂,只見廡廊下果然站著好幾個外府的下人。而沈夫人跟前的丫鬟也在廊下站成了筆直兩排,見到華氏與沈雁遠遠的走來,並沒有人前來迎上幾步,好歹到了上階時,才有著碧色煙羅比甲的兩名二等丫鬟上前行了個萬福。

華氏不受沈夫人待見,連帶著下人的態度都有了深淺。若不是這些年沈宓帶著她們去了金陵赴任,在華府呆了這麽些年眼不見心不煩,還不知落得如何境地。自打一個月前從金陵正式搬回京師,華氏得見沈夫人的機會應該不超過三次。

丫鬟們一稟報,門口倏然黯下,卻是身著茄紫色竹枝紋妝花襦衫的四奶奶陳氏走了出來。

在金陵這六年,二房每年只回家探親一次,每次呆上三五日便就走了,接觸的機會不多,又加上沈夫人態度十分明顯,幾房妯娌除了必要的往來,別的交道從沒打過。

回京這個多月,因為沈夫人免了二房母女的晨昏定省,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交情這東西,比如今眼下身上穿的衣衫還要薄。

沈雁福禮喚了聲“四嬸”。

陳氏嘆氣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雁姐兒不要怕,夫人正在氣頭上,說什麽你也別往心裏去。只是當著外人面,千萬記住,別的什麽也不要說,你認個錯就完了。”說著她沖華氏溫婉地點了點頭,似乎是為她們盡的這點心而心安。

好個“只認錯,別的什麽都不要說”,沈雁垂眼看著地下,抻了抻身子疊起手來。

沈茗是陳氏的獨子,沈雁之所以會出面回應是因為面對別人對沈府的奚落,作為沈家第三代子弟的沈茗與沈莘居然只聲不吭任人指著鼻子嘲笑,渾然不見半點血性。

頂門立戶是男兒們的職責,連她都知道要挺身而出,作為有著百余年基業的大家族的家長,她的祖父沈觀裕,又怎麽可能會容忍沈茗沈莘的表現?如此懦弱無為,又哪裏像個清貴名流世家大族的後嗣?她幾乎已經能想象到沈觀裕在知道沈茗兄弟的表現後,會怎麽樣暴跳如雷了。

這府裏每個人都知道華氏不招公婆喜歡,陳氏當然也知道。

圍觀的孩子們很多,其中也不乏有與沈雁投緣的,顧家自己就算知道事情經過,也必然不會承認縱容下人輕侮朝廷命官的事,所以沈夫人如今肯定還不知道有這一層。於是她待會兒只消把這事兒來龍去脈在曜日堂一說,再請圍觀的人一對質,那麽即使對方是榮國公府的人,沈茗沈莘也必然少不了一頓板子。

陳氏只生了沈茗,沈雁記得前世母親曾介紹過她治宮寒之症的方子,再有,她若記得沒錯,她的四叔沈寄納了房妾,那位伍姨娘是沈家姑太太沾親帶故的親戚,庶子女也出了兩個了,而且年紀都比沈茗要小,照此看來,陳氏能夠再生二胎的希望已經極小。

這種情況下,換作她是陳氏,也不敢讓沈茗擔待任何不是。

可是她如果當真乖乖地替沈茗瞞下去,那麽呆會兒又有誰來替他們二房面對顧家的刁難?沈家人會嗎?會的話沈茗沈莘就不會站在人堆裏只字都不敢出了。

當母親的想護著自家孩子的心意是好的,可若做的太缺德,那就讓人無法容忍了。

當年因為從來沒經歷過挫折,這些彎彎繞她都不清楚,經歷過那些悲歡之後,為了繼續生存,人也像是突然多長了副心眼兒似的成熟起來,如今再把當年的路重走一回,那些深藏在偽善表面下的算計便就如同撈出水面的腐屍,所有的蛆蟲蚊蟻都瞞不過她的雙眼了。

她擡眼瞄了下門內端座的人影,將擡進了門檻的前腳收回來,唇角淺淺揚了揚,用著不高不低的聲音與陳氏道:“回四嬸的話,我知道了。

“榮國公府是朝中重臣,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勛貴,我雖然是沈家的二小姐,但因為沈家沒落了,所以我惹不起他們,那麽我聽四嬸的話,把顧家的人推搡我並把我撞暈的事情瞞下來好了。雖然剛才外頭那麽多小夥伴看見,但下次問起我時,我就說是他們眼花看錯了,其實是我自己撞的。”

陳氏一張臉頓時黑如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