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第2/3頁)

陸封寒垂眼看他:“因為什麽不開心?”

“我不能理解。”祈言跟在勒托時一樣,將心裏的疑惑問出來,“科學的每一次進步,應該是代表著人類與未知戰鬥取得的一次勝利,目的也是為了人類。”

他頓住,像是有些不知道怎麽措辭。

陸封寒卻已經明白過來:“反叛軍所用的‘系統’在你看來,是很優秀的成果,但這個‘系統’在帶去勝利的同時,某種意義屬於‘反人類’的存在?”

戰事結束後,陸封寒命令打撈艦撈捕了幾艘敵方殲擊艦,無一例外,打開艙門後,駕駛員已經死去多時,且都面目淒慘,內臟幾乎被星艦極速行駛時產生的高壓絞碎,骨骼多處折斷,安裝在後頸處的方形芯片周圍可見骨,還緩緩滲著血。

見祈言點頭,陸封寒嗓音輕緩:“反叛軍的社會體系十分畸形,他們的神並非人格神,但明確是單一神。單一神論下,智者獨自一人站在這座金字塔的頂點,所有人在他眼裏,都算不上‘人’,只是工具,或者牲畜。

同樣,處於特權階級的各軍團長和使者,他們對待人類一樣存在蔑視,因為只有這種‘蔑視’,才能讓他們從心理上感知到自己的特殊性,獲得優越感。”

所以反叛軍的使者會毫不猶豫地在殲擊艦駕駛者後頸處安裝芯片,不在意對方死亡與否。

因為身份的巨大不對等,也就不存在所謂的同理心。

祈言又想到:“這也是自反叛軍成立至今,聯盟無論什麽境況,都沒有起過和談念頭的原因?”

“對,如果有一天聯盟向反叛軍投降,那麽,聯盟的公民會淪為社會最低等的存在——沒有自由與思想、沒有尊嚴的勞動力和生育機器。”

陸封寒鼻尖蹭了蹭祈言的頭發,好像靠近一捧幹凈的雪,說出了跟在圖蘭學院時一樣的回答,“所以,你不用知道那些人的想法,祈言,你只需要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

“好。”

見祈言喝完營養劑,困得眼皮都要闔上了,陸封寒停下話,提議:“回房間睡會兒覺?”

將頭埋到陸封寒頸側,祈言輕輕在他動脈搏動的位置咬了一下:“不回去。”

“想挨著我?”

祈言低低應了一聲:“嗯。”

陸封寒妥協,拿了一副靜音耳塞給祈言戴上,讓人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睡覺。

明明不是多舒服的姿勢,祈言卻松松攥著陸封寒的衣擺,很快睡了過去。

於是接下來,找陸封寒匯報彈藥能源繳獲數量的後勤部負責人、遞上大摞文件給陸封寒過目的文森特、回艦復命的洛倫茲,無一例外,都看見了枕在陸封寒大腿上睡得很沉的祈言。

哦,知道了,談戀愛了,了不起。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全艦,同樣,範托夫也聽進了耳裏。

他之前被突然出現的機器人帶走,直接關到了禁閉室,戰事結束後才被放出來。

出來後,跟他一樣來自奧丁的兩個人像是在忌憚著什麽,避開人群告誡他,最好不要得罪祈言,以免惹禍上身,又問他有沒有辦法聯系奧丁的人,能不能盡快離開前線。

範托夫心下存疑,只隨口簡單應下。

他最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趁著技術部的人都忙於修理戰損的星艦,不暇顧及,範托夫到了超光計算機旁邊,松了口氣——

祈言雖然用了“南鬥”,但沒有發現他用光儲器復制秘密資料的事。

什麽延誤軍機,果然是裝腔作勢。

範托夫將光儲器隱蔽藏好——這一次的事讓他明白,無論是奧丁還是遠征軍的指揮艦,都不夠安全。

遠征軍贏了這次,下次可說不定。這個光儲器裏存著的資料,就是他給自己準備的保命符。

戰後休整,日程隨之松緩下來。

上午,陸封寒在重力訓練室鍛煉了兩個小時,好歹是把整夜積攢的熱意耗了大半。

祈言睡覺時習慣擠進他懷裏,貼得嚴嚴實實。以前倒沒什麽,現在卻一分一秒都難熬,可陸封寒又舍不得把人推開,只好勉強平躺睡著,攢著精力來訓練室發泄。

撈起毛巾擦了擦頸側的汗,陸封寒看了眼時間,估計祈言快醒了,抓起軍服外套隨意披上,去了廚房。

他這兩天終於空出了點時間,正在搗鼓果醬。按照破軍幫他從星網上下載的菜譜,他試了好幾種配比,終於找到了一種酸甜度都還合適、祈言應該不討厭的味道。

問了現在的時間,陸封寒又問破軍:“祈言醒了嗎?”

破軍立刻回答:“首席已經醒了,在房間裏。”

陸封寒想了想,將做好的果醬裝好,帶著去了休息室。

金屬門滑開,陸封寒踏進房間,一眼就看見暗淡的光線裏坐在舷窗邊的祈言。

永遠以黑暗為主色調的太空為他的側臉覆上一層暗影,將眉骨鼻梁的線條映得分明,遠遠看去,像一幅筆觸精致的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