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第3/4頁)

他開頭幾個字的語氣尚顯輕松,但說到後面,心裏卻沉得像壓了塊巨石。

若非情勢所迫,怎麽輪的上學生脫下校服、換上軍裝?

即使是軍校的學生。

他們應該像自己和大多數人一樣,有一段完整的校園生活作為記憶,在畢業時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通過畢業考試,再在畢業典禮上一起宣誓,以骨為刃,以血為盾,僅為聯盟,一往無前。

陸封寒截斷快凝滯了的氣氛:“等他們回學校上課時,按照教授和教官的性子,搬走的東西,就算只剩子彈殼,都會讓他們如數還回去,畢竟,學校窮,沒余糧。”

氣氛驟緩。

開完會,陸封寒靠在椅背上,緩了緩緊繃的精神,問破軍:“祈言還在設備室?”

破軍立刻回答:“是的,首席認為中控系統的自我修復能力還不夠全面,因此正在調整星艦中控系統。”

“嗯,”陸封寒抓起搭在一旁的外套,準備去設備室外等祈言。

一路上,破軍絮絮叨叨地跟陸封寒說自己看書後的讀後感:“書上說,人類的身體每分鐘會脫落兩萬五千個外皮細胞,這樣是否可以理解為,人類每時每刻都在化作塵土?這樣的想法感傷而浪漫!”

陸封寒極為敷衍地回應:“對。”

“人類真是神奇的種族,人類的大拇指與同為靈長目的大猩猩相比,多了三塊肌肉,因為這三塊肌肉,人類可以使用工具,和猩猩走上了不同的進化過程。”

陸封寒心裏這麽想,也這麽說了:“破軍,你話為什麽這麽多?”

“將軍,我不得不提醒您,這是您親自選的。首席曾問您,您喜歡話多的人工智能還是話少的,您的答案是‘話多一點的’。”破軍思索片刻,“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陸封寒想,你可能不太清楚“一點”到底是個什麽概念。另外,自我形容還挺精準。

到設備室外面時,陸封寒只等了幾分鐘門就開了。

踏出門的祈言捏了捏眉心,像是有感應一般,突然朝一個方向看去。一個人影映入眼裏,他的眸光微亮,腳步加快:“將軍?”

陸封寒握了來人的手,果不其然,透著一股涼意,他嘴裏應道:“來接你下班。”

如果將太空換著行星,指揮艦換做地面,那麽,他們真的仿佛聯盟某個角落裏最普通的兩個人。

“我看了看中控系統,有方案了,兩三天應該能修補完成。”在通道不算明亮的光線下,祈言五官清雋,像一絲絲淡墨自宣紙透出,讓人一眼看過,視線便忍不住停留。

陸封寒緊了緊握著的手:“指甲長了。”

祈言期待:“將軍給我剪?”

陸封寒在這些小事上從不會說不:“嗯,我給你剪。”

確實也像他在勒托時想的那樣,替祈言剪指甲,變成了一個長期開展的業務。

洗過澡後,祈言裹著黑色睡袍坐在陸封寒腿上,手被對方托在手裏。

陸封寒意態疏懶,下巴擱在祈言肩窩處,剪得很細致。

他每每看到祈言的手,總覺得這是一件藝術品,線條比例精確,骨節勻稱,讓人忍不住放在掌心把玩。

祈言垂眼看著自己的指尖,見弧度平滑:“我指甲長得有點太快了,三天前將軍才給我剪過。”

陸封寒眼神不動,糾正他:“記錯了,上一次剪指甲是在六天前。”

祈言點點頭,想是自己混淆了,轉念又問:“為什麽將軍這麽堅定,是我記錯了,而不是你記錯了?我的記憶力比你要好。”

“因為我是你的將軍。”陸封寒語氣淡淡,卻毫無動搖。

祈言固執追問:“為什麽?”

陸封寒停下手裏的動作,將祈言的幾根手指一起握在自己掌心裏:“哪裏有這麽多為什麽?”

對上懷裏人清淩的目光,又無奈解釋,“每天睡覺前,我都會把當天發生的和你有關的事全部回憶一遍,分門別類。相較而言,對關於你的這些小事,我記憶力很好,大腦裏可能專門分出了一個區來儲存。”

他仔細思索,想概括自己的記憶方法,但很快發現,“不自覺地就都記住了。”

不存在什麽方法。

這種“不自覺”地去記憶,已經融入了他的本能。

陸封寒不是一個在意細節的人,每天領著艦隊來來去去,案桌上永遠有堆積的文件和事務。

但,他是聯盟的準將,更是祈言的將軍。

剪完指甲,陸封寒加班批後勤部臨時遞上來的文件。

奧丁遣來一艘軍用運輸艦,全是物資,順便還送來了一艘全新的主艦,聶懷霆將命名權給了陸封寒。

金屬筆懸在虛擬屏上,陸封寒轉眼問在旁邊安靜看書的祈言:“新送來了一艘主艦,要叫什麽名字?”

“我來取名嗎?”祈言認真想了想,“伊什塔爾?古地球時代,巴比倫神話裏的戰神,伊什塔爾歸來時,春天也會隨之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