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4/4頁)

是當他發現林稚有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卻插不進一句話?還是發現林稚說的話、解的公式,不僅是他沒聽過的,更是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或者是逐漸地,他已經從一個學生變得成熟,林稚卻還和在學校時一樣,毫無成長,只懷著對科研的一腔專注與純質?

不,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無能,承認自己的平庸,對他而言,太過難堪了。

所以在林稚離開後,他又會不由地將林稚作為對比的參照,覺得無論是江雲月還是別的人,都比不上她。

他視線落在祈言身上,僵硬開口:“那你媽媽去世時——”

祈言冷然:“如果我媽媽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和眷戀,就不會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祈文紹許久才長吸了一口氣,甚至引起了嗆咳,沙啞道:“這樣啊。”

原來他對林稚來說,早已無關緊要。

原來,他這輩子,過得這麽失敗。

他失去了林稚,以俯視的姿態,選擇了一個自以為能夠完全掌控的普通女人,直到他在無形中將這個女人的野心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對方將他視作絆腳石,準備隨手處理幹凈。

他寵愛的兒子學術造假,蓄意殺人,一直都在他面前裝軟弱,哄他騙他,現在進了監獄。

而對曾經愛的女人和另一個兒子來說,他只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祈文紹突然失了力氣。

他望向祈言,嗓音更加沙啞:“江雲月給我用的藥,叫‘河堿’,你知道是什麽嗎?”

陸封寒回答:“‘河堿’是一種慢性神經性毒素,反叛軍做出來的東西,可以讓人在清醒的狀態下,逐漸虛弱,最後窒息死亡。聯盟現今還沒有研究出治療手段。”

江雲月一個勒托貴婦,能拿到‘河堿’,本身就說明了不少問題。

陸封寒發了短訊給文森特,讓他幫忙盯著人。

而祈文紹在聽完這句話後,竟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覺得諷刺——最後在他眼前的,竟然是這個他一度排斥和畏懼的兒子。

從祈家離開,夏知揚依然處於震驚的狀態。

“江雲月為什麽要殺祈文紹?為了祈家的家產嗎?”夏知揚從小在勒托長大,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地,對這方面卻很敏銳,“如果江雲月的目標是家產,她肯定會想除掉你,那之前的車禍——”

“說不定江啟就是受了她的鼓動。”陸封寒把夏知揚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對對對,我也這麽覺得!”夏知揚越想越心驚,“太可怕了,沒了祈言,江啟被判刑,再殺了祈文紹,她就是祈家財產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他回頭望了望祈家的房子,覺得祈文紹很可憐,但又覺得,這或許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一切結果,都來自他曾經做的選擇。

晚上,陸封寒故意等了等。

果然,沒多久,祈言就抱著軟綿綿的枕頭來了他的臥室。

自己將枕頭放在陸封寒的枕頭旁邊,擺整齊了才問:“我可以睡這裏嗎?”

陸封寒只占了半張床:“當然可以。”

兩人躺好,關上燈,窗外隱約有巡航機起降的動靜。

祈言閉著眼睛,聲音低而清透:“我無法理解他的想法,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事,都有缺點和優點。”

陸封寒很快意識到“他”指的是誰。

祈言舉了例:“夏知揚很會跟人交流,他在的地方從來不會冷場。陳銘軒遊戲打得非常好,葉裴很擅長統籌和分派任務,蒙德裏安能跟不同的人合作,夏加爾體能很不錯。還有很多人,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優秀。”

陸封寒聽完,手輕輕捂上祈言的眼睛。

柔軟的睫毛刷過他的掌心。

他想,你這雙眼睛太幹凈了,才會抱著欣賞的態度,注意到每個人身上優秀的特質。

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注視著祈言微翹的鼻尖和精致的唇線,陸封寒問他:“那我呢?你挨著挨著提了那麽多人,我呢,你心裏,我的優點是什麽?”

問出這句話,他竟然難得出現了緊張的情緒。

祈言思考的時間不短,但似乎也沒多長。

光線暗淡的房間裏,陸封寒聽見祈言的聲音,

“你什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