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睡前, 祈言看了幾頁史詩,手指捏著薄薄的書頁,不知不覺出了神。

小迷糊嗎?

祈言蜷縮著側躺下來, 書放在一邊, 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粗糙的布料封面。

周圍很安靜, 他不禁開始想,住在他對面房間的人現在在幹什麽, 但他又有些想不出來。

他知道陸封寒每天早起都會進行體能訓練, 不過他沒怎麽見過, 因為他起床的時候,陸封寒基本都已經結束訓練了, 只少數幾次能碰見他出了一身的汗, 正要回房間洗澡。

祈言有一點潔癖, 但陸封寒是難得的出汗也不會讓他覺得臟的人,身上也不會有奇怪的味道。他曾經有一次不小心碰到過陸封寒的手臂, 那種濕熱的感覺讓他……印象很深。

至於其它, 他知道陸封寒很喜歡看新聞,沒事時會翻看個人終端裏的資料,有時會跟文森特通話, 一般在通話時,他氣勢會變得凜厲,像藏在硬鞘裏的刀。

這樣去想一個人,對祈言來說是極少有的, 以至於因為太過專注,好一會兒才聽見個人終端的通訊提醒。

他沒動, 允許連接後開口:“伊莉莎?”

“是我,”伊莉莎直入正題, “奧古斯特幾小時前發現,有人在查你的真實資料,不過權限不夠,直接被擋回去了,他讓我問問你。”

“沒有出事,是安全部特情五處的人在查。”祈言把今天的事幾句概括,提到找洛朗買資料的“螳蛉”時,多問了句,“反叛軍最近動作很大?”

“沒錯,前線大潰敗的影響比表面顯露出來的要大得多。以前,反叛軍總被遠征軍壓著打,自然分不出心神,在暗地裏搞小動作。現在一朝翻身,收攏的觸須通通活躍起來了。”

伊莉莎又笑道,“不過你是安全的,反叛軍根本不會想到,你會在圖蘭上二年級,還是個除了上課會打瞌睡外,每天上課下課、按時交作業的好學生。”

聽出對方話裏的打趣,祈言喊了句:“伊莉莎。”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說了,”伊莉莎話裏帶著笑,又提起,“看來這一次的安排是正確的。你病情加重時,前線大潰敗的消息也傳了過來,不管把你送到哪裏去,說不定都會有被反叛軍發現的風險。回勒托,進圖蘭,反倒安全。”

祈言是知道的,當時關於到底把他送到什麽地方休養這件事,爭執了很久,後來當了他八年主治醫生的伊莉莎提議,他才被送回了勒托。

“你從小身邊都沒個同齡人,說不定還能借這個機會交到朋友,順便可以體驗體驗你這個年紀的日常生活是什麽樣的。”伊莉莎關切,“祈言,你這段時間開心嗎?”

開心嗎?

祈言想,是開心的。

他從小住在一個地方,很少去外面。到了勒托之後,他見了很多沒見過的東西,認識了很多人,這些人每一個都不一樣,他們會說很多他沒聽過的話,會有很多不一樣的觀點,會有各種各樣的開心和不開心。

還有陸封寒。

想到這個人,祈言搭在布料封面上的手指又忍不住磨了兩下。

聽祈言沒回答,伊莉莎追問:“是開心的,對嗎?”

祈言這才出聲:“嗯。”

“你呀,從小就不愛說話,就像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安安靜靜地觀察周圍。”伊莉莎似乎很感慨,隔了一會兒又提起,“現在呢,混淆現實的頻率怎麽樣?”

“沒什麽規律,有時候一天一次,有時候好幾次,”祈言說到這裏,又推翻自己的結論,“不,我不確定,我不知道具體哪些記憶混淆了。”

說出這句話時,奇異的,祈言心裏沒有什麽多余的負面情緒和不安。就像在浮沉之間,有清晰的一點,讓他用以錨定。

通訊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的,個人終端的熒光逐漸熄滅,祈言手指按在書封上,閉上眼睛。

陸封寒洗完澡,正靠在床頭,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文森特說話。

“特情五處這次真是丟臉丟大了,他們前腳在圖蘭找錯了人,後腳大家都知道了。據說他們副處把人帶回去後,發了好大的火,五處的人沒事的都在趕緊找事情做,出外勤的工作更是搶手,反正堅決不在他們副處面前晃,以免被殃及。那個索羅和帕裏以後想往上升,我看是難了!”

“你什麽時候這麽八卦了?”陸封寒關上窗,注意到天空黑壓壓一片烏雲,已經開始打雷了。

文森特為自己正名,“指揮,這不叫八卦,這叫職業素養!”他又正色,“對了,你昨天才讓我留意楓丹一號泄密的事情,今天消息就遞到了眼前。”

陸封寒敲在床面的手指一頓:“螳蛉?”

“就是那個‘螳蛉’!特情五處的馮績親自上手,往死裏查‘螳蛉’,還真被他查出了不少東西。‘螳蛉’在勒托前後藏了十年,最喜歡幹的,就是去勾/搭圖蘭那些一年級的新生。”文森特唏噓,“你知道,那些才成年的學生,剛來勒托,不少都缺錢,又不像指揮你一樣,運氣好有人養。所以一來二去,還真有不少能被‘螳蛉’勾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