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晚上從學校回家,祈言徑自上樓去洗澡。

沒有開燈,陸封寒長腿懶散分開,坐在沙發上,手裏隨意拋著祈言剛從路邊撿回來的橢圓小石頭。

拋了幾下後,他將冰涼的石頭握在掌心,撥了文森特的通訊。

通訊很快連接。

“指揮?”

聽見文森特的稱呼,就知道他旁邊沒別的人,說話方便。陸封寒便毫不遮掩地直入正題:“你可以黑進圖蘭內部系統嗎?不用做別的,只需要在某一台光計算機裏,找到一份資料。”

文森特沉默好幾秒,才問:“指揮,我以前到底是給您留下了多麽良好的印象,才讓你覺得我有黑進圖蘭內網的本事?”

陸封寒:“不行?”

“當然不行!雖然男人承認自己不行是一件涉及尊嚴的事,可是,這真不行!”

文森特迅速給陸封寒做科普,“你知道的,我以前在第一軍校念情報搜集,那時候,不是經常有入侵星網的實戰模擬嗎。好兔子都只吃窩邊草,圖蘭就在河對面,不吃白不吃,大家當然有事沒事都喜歡去圖蘭的內網逛逛,時不時還有償為圖蘭提提防護意見。”

“後來吧,圖蘭的人可能被我們三天兩頭去逛順便還訛錢這種行為搞煩了——我就說,把握這個度是很重要的!”

他感嘆完,又接著說:“圖蘭一煩,又有錢,就去找人重新給內網設計了防火墻。這堵墻實打實得牢固,從此以後,我第一軍校情搜專業,不得不忍痛含淚,絕跡圖蘭!”

陸封寒一針見血:“只吃窩邊草是假,看圖蘭給錢大方才是真的吧?”

文森特努力挽回尊嚴:“指揮,也不能這麽說,我們這是互利互惠。好歹我們找到的那些需要修復的漏洞,都是很關鍵的。圖蘭樹大招風,內網一天總會被攻擊九次十次的。”

陸封寒再次確認:“真進不去?”

文森特確定:“真進不去,搭防火墻那個人段位太高。”他又奇怪,“指揮,你是要查什麽?”

陸封寒把今天聽見的消息大致說了說,“一個月前,迪森的死,正好與前線大潰敗同時發生,他帶去前線的懷斯又當上了代理總指揮,很明顯,不只是我們注意到了。”

“你是說,有人也注意到了其中的貓膩,悄悄拿到那輛懸浮車的數據,正在暗地裏調查。確定是謀殺後,又因為發現牽涉過深,所以要求圖蘭那個老師把數據全刪了,當沒這回事?”

文森特說完,不無譏諷地道,“一支人人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的遠征軍,讓這麽多勢力算計來算計去,還真是有面子。”

陸封寒眼神如覆了霜的刀刃般,又拋了拋手裏的石頭。

文森特沒忍不住:“前線的炮口對準反叛軍,每個人,就差拿自己當盾牌,保護身後的群星。勒托這幫人倒好,一邊笑眯眯的,一邊把槍口都對準身邊的人。指揮,等你回前線的時候,記得捎上我,勒托這地方,累得慌,待久了折壽。”

“等著。”陸封寒等他抱怨完,刹住話頭,“先不說了。”

通訊掛斷的同時,有腳步聲從樓梯傳來,隨後,樓下的燈都被打開了。

祈言才洗過澡,裹著寬松的真絲睡袍走過來,他身量高,清瘦,肩膀顯得纖細,脖頸的皮膚被燈光鍍上了一層潤澤。

陸封寒眉卻一皺:“脖子怎麽了?”

祈言頸側紅了一道,格外刺眼。

對比了位置,“是在學校被樹葉——”

用“刮”用“劃”都不恰當,很明顯,樹葉邊沿沒那麽鋒利,陸封寒只好退而求其次,“被樹葉蹭的?”

這都多久了,還沒好?

那樹葉有毒?

祈言把手裏的愈合凝膠遞過去:“要擦擦藥,癢。”

陸封寒走近,將透明的愈合凝膠塗在上面,鼻尖聞到了一股清淡的水汽。

似乎只是隨口問:“以前是誰給你塗藥?”

祈言微微側著頭,回答:“保姆機器人。”

不是外公外婆,也不是別的人,而是,一直由保姆機器人照顧?

陸封寒自然地順著問下去:“那為什麽不在家裏也配一個保姆機器人?”

“不安全。”祈言等陸封寒收回手,拉好自己散開的領口,“而且有你。”

聽出話裏的理所當然,陸封寒沒有不悅,反而挑唇笑道:“這倒也沒錯。”

塗完藥,祈言卻沒馬上走開,他非常直接地問陸封寒:“如果你想進圖蘭的內網,我可以。”

陸封寒眸光微沉。

被人說破目的的感覺並不算太好。

神情不動,絲毫看不出陸封寒在這短暫的幾秒裏想了些什麽,只聽他回答:“那先謝了。”

兩人到了書房的光計算機前。

看祈言有條不紊地打開機器,輸入一連串的指令,無數頁面在眼前飛快閃過,陸封寒靠坐在桌沿,目光落在祈言白皙的發旋,閑聊般提起:“上次來的那個人叫文森特,以前在第一軍校學情報搜集。他說圖蘭重新建起來的防火墻很牢固,他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