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君臣錄(第2/5頁)

今日衡玉穿了一件月牙色長袍,這顏色極適合他,襯得他一身氣質溫雅如玉。

相希瑞目送著衡玉遠去的背影,好像已經能從那道背影身上看到未來幾年政局的動蕩。

這一邊,劉禮見到衡玉後,便帶著他入了宮。

禦書房內,面色紅潤的帝王站在一副長達三丈的萬裏山河圖前,見衡玉進來了,如往常一般笑著向他招手,讓他過來鑒賞這幅萬裏山河圖。

“這是許聖手耗時十年所成畫作,玉兒以為如何?”

畫中有連綿不絕的萬裏山河,有生活富足的阡陌人家。衡玉用手輕輕撫著畫中人家臉上欣喜滿足的神態,偏頭看向趙信。

“這是您想要的盛世嗎?”他眼中帶著幾分好奇。

趙信學著他的動作把手撫到畫上,“身為帝王,做到這般地步,也能名垂青史了吧。”

如畫中所畫一般,百姓富足,臉上有盈盈笑意;萬裏山河連綿不絕,國富民強。

衡玉道:“如今四海八荒,誰不稱您聖明?只需要再進行最後一步改制鞏固這些年的成果,您便可以坐擁盛世,永載史冊。”

趙信搖頭,離開原地在書桌主位上坐下,目光沉沉望著虛空,待衡玉在他面前坐下,他才回過神來,把目光投放到衡玉身上,“玉兒,你可還想要走下去?”

衡玉了解趙信,所以趙信找他過來所為何事他早已猜得一清二楚,“您想讓我放棄嗎?”

在即將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讓他選擇明哲保身,不把事情做絕。

趙信若撐不了多久,衡玉的改革堅持到中途無人支持,到那時,不僅新政改革會前功盡棄,還會搭上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趙信希望他停手,不要繼續走下去。

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讓這個逐漸走向下坡路的帝國又重新燃起生機來。這七年裏,衡玉為他、為這個國家,已經做得夠多了。

趙信聽到衡玉的話輕嘆出聲,在他的注視下,緩緩點頭。

改制這件事,從趙信十幾歲被冊立為東宮開始就一直想要做,如今趙信希望他放棄,也不過是因為覺得沒有成功的可能,又不忍他白白犧牲。

但只要趙信心裏還是想做這件事的,衡玉便不打算在這件事上有半分讓步,“美人哥哥,再給我兩年時間,兩年就夠了。”

可是,他不確信自己能不能支撐兩年。

但望著衡玉閃爍著的目光,趙信只能心下輕嘆,不忍把這句話說出口。

這句話,太醫可以對他說,朝臣可以對他說,魏賢等內侍可以對他說,但衡玉唯獨不能接受趙信親口告知。

最後,趙信只能緩緩勾起唇角,那張已經不復年輕時俊秀的臉上帶著幾分無奈,又有幾分看著自家耍性子的後輩的縱容,“朕會的,這最後一步,朕陪玉兒一道走完。”

不久,吏部右侍郎病逝家中,就在範黨與葉黨均出手搶奪這一職位時,帝王直接下了聖旨,將許衡玉點為吏部右侍郎。

年僅二十三歲的朝廷次三品六部要員,這一任命一出,立馬引起半朝反對,言官的折子上了一次又一次。

但不知道私下發生了怎樣的運作,最後葉黨和範黨全都緘默,靜看局勢的進一步演變,而許衡玉就這樣以勢不可擋之姿被封為吏部右侍郎。

這個年輕人似乎不懂得蟄伏為何物,剛剛擔任吏部右侍郎沒有多久,就上了一封奏折,請求陛下改制革新。

這一封奏折,直接將本就不平靜的局勢攪得大亂。若是說他前幾年的奏折狀告的大臣都是罪有應得,眾人也無話可說。但改制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就連那部分沒有收到牽連的大臣都會進行反抗,不滿於他。

趙信將這封奏折留中不發,既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嚴詞拒絕,但這已經向群臣散發出了不好的信號。

當晚,衡玉回到許府。

一向不插手衡玉任何決定的許斐這一次也打破往日的慣例,沉聲提醒衡玉不要這麽激進。

隨著“宋氏書坊”越辦越大,如今宋子衿的底氣越來越足,也越來越自信,在家中的話語權也逐漸大起來,在很多事情上許斐和衡玉都不會瞞著她。

逐漸剛強的人如今卻是淚眼婆娑,宋子衿緊緊拽著衡玉的手,話語裏含著哭腔,“玉兒,你今年已有二十三了,我們暫時避開鋒芒好不好。你還沒有娶妻,我們就趁著這段時間避開朝政,挑選一位名門閨秀成婚可好。”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裏近乎是在哀求。

衡玉一點一點,堅定地掰開宋子衿的手,然後,一甩衣擺直直跪在地上。他沒有收力,這一跪,他的膝蓋肯定要青紫了。

“兒子不孝,還請父親母親原諒兒子。明日兒子會搬出許府,以免有人要對兒子出手時驚擾了父親與母親。”

許斐望著越來越讓自己感到驕傲的兒子,一向端凝的人眼裏也含了淚水,“你既知這是必死之局,又為何要一意孤行。不如留著有用之身靜待局勢,這難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