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君臣錄

眼見許斐接過數獨題後臉色還是有些不好看, 衡玉不敢久留, 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溜出書房了。

許斐坐在書桌前,瞥見那小子靈活溜走的背影, 嘴角又是一陣抽搐, 但總不可能跑出去把他抓回來教訓一頓, 搖搖頭暫時把衡玉的事情拋到腦後。

他昨天剛剛回到京城, 老師、昔日幾位要好的同窗好友也都在京城,他該寫上拜帖與他們約個時間上門拜訪才是。

宅子是新買的,書房的布局和原先在平州時有些不同, 但一個人的習慣是不會變的。衡玉擺放紙擺放筆墨的位置許斐都很熟悉。他也沒有細看, 順手從旁邊一沓紙張裏抽出一張幹凈的白紙,三兩下研好墨,取下毛筆蘸了墨在紙上落筆。

“咦。”剛一落筆,許斐就發現不對了。

他擱下筆, 細細摸著紙張。

紙張觸感極好,落筆行雲流水, 單從使用體驗來看, 就知道他手裏拿著的毛筆以及書寫的紙張不是凡品。

紙張右下角有著淡淡勾勒出來的梅花,抖動間隱隱還能嗅到梅花的淡雅清香。

許斐是個識貨的人,手邊那一沓厚厚的紙是梅花箋, 擺著的毛筆都是極珍貴的材料制成的, 其它的文房四寶也都是難尋的精品。這一副大手筆直接讓許斐怔住了。

這書房他沒到京城之前都是衡玉在用,書房裏的這些珍品應該都是衡玉找來的,但問題是, 這些東西他想尋來都夠嗆,更何況是他兒子呢。

突然,許斐從這些文房四寶聯想到了自己的老師,一代文學大儒、內閣首輔範琦。

範琦出身世家名門,用度向來講究,尤其是在文房四寶等方面從來不肯將就。

許斐昔日在京城求學時,經常去範琦書房請教問題,自然知道範琦的書房裏有許多千金難求的文房四寶,幾乎都是範琦的珍藏。

難不成,他兒子打劫了老師的書房!!!

不過許斐雖然好奇書房裏的這些貴重東西都是從哪裏來的,但在此之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追問衡玉的事情只能暫時押後。

他回到京城當天,就已經把自己請安的折子遞上去了。

像他這樣的四品地方官回京,遞折子請安時皇帝未必會理會接見,許斐也只是按照慣例遞了上去。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聖上不僅要接見他,而且他的折子當天遞上去,當天下午就立刻得到了批復,陛下讓他明日朝會後入宮面聖。

面聖的時候,皇上對他的態度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許斐的錯覺,他總覺得皇上看似淡然的態度裏透著些許莫名的親近來。

而且皇上接見他不是只隨便說了幾句話就讓他退下去,明擺著就是一副要長談的姿態。

兩人談到許斐在平州的政績時,趙信也表現出一副有所了解的樣子。

聊著聊著時間就過去了,魏賢上前提醒趙信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間,趙信點頭命人布菜,又對許斐道:“一會兒許愛卿就留下來陪朕一道用午膳吧。”

能陪帝王一道用膳對臣子而言是種殊榮,許斐自然恭敬領命。

隨後趙信又狀似不經意一般提起道:“聽聞許愛卿家中有一子?”

許斐沒想到陛下連這個都知道,心下越發感嘆起帝王耳目通明來,看來他日後當差要越發謹慎小心才是。

“回陛下,臣的確有一幼子,虛歲已有八歲。”

趙信點頭,這才緩緩把自己接下來的重點提出來,“朕的五皇子今年就要入上書房就學,皇後想為他挑選兩名伴讀。許愛卿家中幼子性情活潑聰穎,朕想讓他入宮當函兒的侍讀,許愛卿以為如何?”

許斐一怔,連忙拱手道:“臣的幼子在家中被他的母親寵壞了,只怕入宮會沖撞了貴人。”越想衡玉那幅脾性,許斐越覺得不能讓他進宮當侍讀,忙又補充著婉言推辭了一遍。

雖然話語綿軟,但是拒絕的態度很明顯。

萬一當真闖了什麽禍,那可不是日後的前程沒有了,就連小命還在不在都不能保證。

他就這一個兒子,就算五皇子是嫡子,是目前諸位皇子中身份最尊貴的皇子,許斐也不會願意把衡玉送去給五皇子當伴讀的。

而且讓許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子伴讀日後一向是皇子的親信,皇後不從那些國公、內閣大臣族中為五皇子挑選侍讀拉攏勢力,怎麽倒是選上了他家那小子。

趙信:“……”

原本以為這件事八九不離十了,誰知道許斐竟然直接拒絕了。

想了想,趙信也不介意給許斐透個底,反正許斐日後也會知道的,“關於這事,朕也不介意與許卿透個底。朕與衡玉忘年平輩相交,函兒雖身份高貴,但論起輩分來還在衡玉之下。這宮裏有朕護著他,愛卿無需擔憂。”

忘年而交!

這意味著什麽!?許斐心中一動,突然意識到了他家那小子所謂的筆友估計就是當今聖上,而書房裏那些東西也不是衡玉從範琦那裏坑回來的,而是聖上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