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君臣錄

衡玉等人前腳剛走, 到達京城後寫給許斐的信還沒被送回到平州, 許斐就已經得到了自己將要升任為禮部右侍郎的旨意。

握著那道聖旨,許斐是真的吃驚。他在平州的三年任期如今還差一年, 沒想到陛下突然就把他調回京城了, 還是擔任六部要員。

“許大人。”一路乘船沿著水路趕來平州頒旨的內侍出聲喚醒走神的許斐, 語氣帶著些親近, “這是好事,許大人請放心。”稍微提點了許斐一句。

內侍向來擅長聞知風向,在什麽人面前該狂傲, 在什麽人面前要收斂討好, 這是他們在宮廷中安身立命的根本。這位內侍是魏賢手下的人,在他離開京城之前,魏賢刻意提點過他。

如今自然是不介意向許斐施加善意的。

被內侍提點了這麽一句,許斐也暫時放下其它心思, 袖子遮掩間遞了個紅封過去。

內侍接過,一入手重量極輕, 就知道裏面放的是銀票。接著袖子的遮掩用手指搓了搓, 數量還不止一張,心下更是對許斐的上道表示滿意。

與此同時,京城內。

趙信身居皇宮中, 平日裏極難有機會出宮, 在這種情況下衡玉要怎麽刷爆存在感呢。

衡玉在家裏的日子過得極為愜意。平州的飲食文化與京城相差極大,宋子衿知道衡玉向來喜愛美食,經常打發下人去給他買京城中享有盛名一些糕點, 偶爾也會從酒樓裏打包一些飯菜回來。

刷趙信好感這件事,衡玉也沒做別的,就是給他寫信。

信裏著重寫了他每天吃什麽,裏面還夾帶了各種他個人的私貨,時不時還給配上一兩幅美食圖。

配合著實物圖去讀他信上描寫的美食,分外折磨人。

信憑衡玉自己是沒法直達上聽的,於是衡玉寫了一段時間後一股腦全往武威侯府送去。

當然,他還很好心的把許瑜近來畫的一副秋景圖私貨夾帶在裏面。

至於在拿到那麽厚一沓信,對比了一下衡玉寫給趙信的信和許瑜那幅薄薄的畫時方浩心裏是什麽感想,這就和衡玉沒有任何關系了。

反正他不在乎。

方嚴知道這件事後倒也沒說什麽,直接把這一沓信通過自己的渠道送去給了趙信。

趙信彼時正在勤政殿裏大發雷霆,指著面前攤開的一本奏章怒極而笑,“軍費不足,好一個軍費不足。年前剛剛撥去的五十萬兩銀子不知道全都落入了誰的口袋,現在也好意思給朕哭窮,看來青城那邊的人是太安逸了啊!”聲音裏帶著滿滿的戾氣。

即使趙信喜好書畫性情溫和,他也是一位繼位十三年的帝王,怎麽能容忍底下大臣這般糊弄他。

魏賢跪伏在地上直面帝王的怒火,只能顫著聲音勸道:“陛下息怒啊,以免氣壞了身子。”

趙信掩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成拳。

他登基十三載,一度想要推行新政進行改革。

當年立國時太祖定下的很多政策放到如今都已經不再適用,朝廷白白養了一群屍位素餐之輩。

皇帝與臣子的博弈悄然無聲,卻影響甚廣。他不是沒有培養過支持他新政的人才,但就像方嚴所說的那樣,他缺一把最鋒利直指文官集團的刀刃,所以現在他只能看著,進行懲處,卻不能大動幹戈。

從根子上開始的腐朽,他卻只能動上面的那些人,不過只是殺雞儆猴鎮壓一時罷了。

趙信思緒紛雜,胸間的郁氣讓他的臉色越發難看。他負手站在那裏,余光瞥見殿門口有人影在晃動,來人與侍衛的小聲交談聲隱隱約約傳進殿內。

魏賢聽到來人的聲音,認出那是自己幹兒子劉禮的聲音,不由在心裏暗罵,這小子平日裏看著機靈,今日聖上在朝會上就大發雷霆了一次,他倒好,不遠遠避開現在還湊過來。

趙信也聽到了聲音,不耐煩地提高聲音,讓外面的人滾進來。

劉禮手裏握著一沓厚厚的東西走進來,余光掃了一眼魏賢,方才利落地跪在地上,把手上的東西擡過頭,恭敬道:“陛下,這是武威侯呈上來的東西。”

聽到“武威侯”這個名號時,趙信還以為方嚴是寫了有關西北那邊軍事布置的折子呈上來,可是看了眼厚度時又覺得不可能。

他轉念一想,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不知不覺那股堵在胸口的郁氣竟然漸漸散開了,他開口時語氣也和緩了不少,“把信給朕呈上來。”

信封表面上寫著三個大大的字——許衡玉。

趙信一看這三個字,不由想起衡玉誇過他自己的字寫得很好,現在一看並沒有誇大,一個七歲孩童能寫出這樣已經隱見風骨的字著實難得。

信封右下角小小標著日期。

趙信一封一封看,信封上的日期是從他和衡玉遇見的第二天開始標記的,一直寫到了昨天,總共有十幾封信件,難怪方才看時會這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