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宋勻…

成靜在宮宴結束後,與文武百官一道出宮,並不作絲毫停留。

更深露重,才出宮門,便有皇宮侍衛飛速追了上來,急急道:“陛下諭令,命成大人即刻入禦書房覲見!”

子韶一愣,轉而皺眉道:“宮門即將下鑰,我家郎君如何回去?”

那侍衛表情冷肅,又沉聲將諭令重復一遍。

一邊皇命不可違,可郎君飲了酒,如今應該是累了,怎麽還能進去連夜議事呢?

子韶正遲疑著,馬車內傳來清淡的聲音,“回去。”

子韶忙應了一聲,驅車回轉。

行了一段路後,成靜正欲下車步行,那侍衛又道:“陛下特旨,大人不必下車。”

成靜微頓,倒是受了。馬車一路行到禦書房前,他才斂袖下車,快步走進宮殿。

一路走一路解下披風交由侍從,淡淡問道:“陛下此刻一人在殿中?”

內侍忙答道:“陛下心情不快,方才皇後娘娘來了,裏面情況似乎……不太好。”

成靜眉目一沉,拾級而上,正要通傳入殿,卻見殿門被人推開。

皇後慢慢跨出門檻走了出來,鬢邊鳳冠閃爍,襯得神色晦暗不明。

她跨出宮殿的刹那,又恢復了以往溫柔端莊的神情,對成靜微微頷首,微笑道:“晚上還把定初召來,本宮已為你安排了寢殿,今夜就歇在宮裏。”

成靜擡手對皇後一禮,低聲道:“多謝娘娘。”

“你與陛下一起長大,當年在東宮,本宮與你也時常見面,倒也不必客氣。”皇後擡袖,低聲道:“陛下此時不豫,本宮勸也勸了,但終究還是比不得你,你快些進去罷。”

成靜道:“臣會的。”

皇後微微點頭,又宮女攙著慢慢去了。

成靜直起身子,擡腳入殿,此刻禦書房內光影明亮,紅燭在四角跳動著,禦台上的玄色身影修長筆挺,被光拉下一層淺淡的陰影。

成靜進殿下拜,“臣叩見陛下。”

皇帝轉過身來,怒道:“你好大的膽子!宮宴之時四處亂跑,讓朕親自尋你?”

成靜微微一頓,道:“臣不勝酒力,出去醒酒去了。陛下與百官共慶戰事,臣無論在否,似乎都沒有關系。”

皇帝怒道:“共慶?”他快步走下台階,冷冷看著成靜低眉順眼的模樣,“是不是共慶,卿心中難道不明白嗎?”

成靜道:“魏凜出身貧寒、目不識丁,對洛陽中的規矩不甚清楚,故而禦前失儀,陛下將人暫且關起來,合情合理。恕臣愚鈍,看不出哪裏不妥。”

皇帝垂袖不語,就這樣冷冷的看著他。

君臣二人僵持許久,成靜終於道:“此刻急不得,今日那些將軍下獄,消息一旦傳了出去,外面勢必軍心不穩,將矛頭對準士族,屆時陛下再趁機給士族施壓。”

皇帝淡淡道:“明日早朝,朕不用想便知,他們會趁此機會發難。朕想借宮宴鼓勵寒門將士建功立業,不曾料到反而順了那些家族的意。”

成靜沉吟須臾,搖頭道:“臣此刻也無良策,只能暫時等等。”

“等什麽?”

“等他們爭,他們越爭,陛下越能尋找出他們的破綻。”

翌日朝會,瑯琊王氏子弟王玄便上奏彈劾目無法紀的魏凜等人,直言有功當獎,有過當罰,禮法不可因人而異,何況禦前失儀,實在罪不可恕。

隨後,華萍上奏,也說那些將軍應當重罰。

有兩人開頭,旁的官員便紛紛附和起來,本來朝廷中勢力交錯,純臣少之又少,他們越是如此,皇帝越覺如鯁在喉。

隨後,這件事情被拋來拋去,仍舊沒討論個所以然來。

下朝之後,宋勻求見皇帝,陛下不見,他便在殿外跪著,一直跪到夕陽西下。

那些被下獄的將軍都是入行伍多年,不但驍勇善戰,也為家國流了不少的血,軍營裏與眾將同生共死,如此一朝得以提拔,可去了一趟皇宮便被人關起來,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雖明明白白地說著他們是因禦前失儀而被下獄,可別的將士們,偏偏就覺得,這是士族們容不下他們。

宋勻在殿外晾了整整一日,更是坐實了他們的猜測。

成靜從禦書房出來後,遣熟絡的內侍將宋勻扶出宮門,自己在宮外偏僻車道上的馬車裏等候,宋勻一出來,便看見了成府車駕。

當即一怔,隨即喜出望外,大喊道:“大人!”

成靜在馬車裏淡淡道:“進。”

宋勻在朝中的沉穩一時蕩然無存,像個不羈的少年一般眉開眼笑,一把跳上了馬車。

成靜端坐在馬車裏,眉目一如往昔。

一別多日,宋勻喉頭滾了滾,竟不知該從何說起,憋了半晌,只低低喚道:“大人!”

他來洛陽之時,滿心便想著又能再次看見成靜。

昔日幫他照顧他的刺史成靜,回了那繁華洛陽,面對暗處的殺機,過得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