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論局…

望萃居到將近宵禁時方才熄燈,樓前幾輛華貴馬車相繼離去,夜幕高懸,繁星漫天,謝府暗中培養的死士一路暗中窺視,將上京途中妄圖殺人滅口的殺手悉數斬殺,隨即回洛陽復命。

成靜坐上馬車,子韶站在車窗邊,低聲道:“探子回來了,紀清平安然無恙。”

紀清平,便是那集合百姓殺了貪官的書生。

成靜半闔雙眸,似在假寐,卻驀地冷淡道:“紀清平,此人你覺得如何?”

子韶沉思須臾,如實回稟道:“此人不知深淺,若懂進退分寸,郎君或可一用。”

成靜不置可否,半隱在黑暗車廂內的雙眼微微發亮,泛著墨玉般的冷光,“派人暗中監視,便看他在京中,活不活得三日。”

子韶領命,隨即低頭退下。

夜裏洛陽刮起了大風,將小鋪外旗幟吹得飄搖,謝府棠苑精美小樓已熄了燈,月下只有星零人影在院中閃動。

錦衾寒冷,謝映棠不知不覺蜷縮成了一團,仍是被凍醒,便掩唇低咳著,趿鞋起身,去關閣樓上的窗子。

她彎腰將一只蜷在毛毯上的貓兒摟到懷裏去,又咳著,重新窩回被褥,去喚外面的婢女。

金月正守在外面,聽見她咳嗽便知大事不妙,連忙提著燭光推門進來,在床邊柔聲問道:“小娘子是不是受涼了?要不要我去命人煮一碗湯藥?可是被子薄了?”

謝映棠蜷著不語,半闔的眸中映著一絲朦朧燭光,腦子仍是混混沌沌的,只將那大貓摟得死緊。

那貓兒被她一摟,此刻也醒了來,便擡頭蹭了蹭小姑娘光滑白皙的臉蛋兒,伸出濕漉漉的小舌頭舔了舔她。

金月見她不答話,心下越發擔憂,便將燭台放在一邊,以手背輕貼她額頭,不由得一驚。

是燙的。

她慌張地跑了出去,大聲吩咐旁的守夜仆人,“小娘子又染了風寒,快快去準備湯藥,將郎中請來……還有!行事小心些,千萬別驚動了三公子!”

外間的下人也是一驚,幾人的腳步聲漸次響起,慢慢歸於岑寂。

謝映棠便躺在那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不是被子薄了,是她又病了。

她就這樣躺著,又是被眾人一頓擺弄,喂湯添衣噓寒問暖,這樣的事情太頻繁了,她活了整整十六年,早已學會了隨遇而安,而今躺在那處,就似靈魂出竅了一般,唯剩下手指上一點濕漉漉的觸感重新凝聚了她的神智。

貓兒抓著她的衣裳,似乎也看出了她的難受,便往她手心拱了拱。

她淡淡一笑,擡手撓了撓貓兒的下巴,笑了起來。

金月正拿著帕子替她擦去額上細汗,見她牽著唇角,笑出一對甜甜的梨渦,便也笑道:“花花養了三年了,正與小娘子心意相通著呢。”

謝映棠闔上滾燙的眼皮,心中亂成一片,一陣難言的感覺湧上心頭,燎得她眼皮更燙,似乎就要落下淚來。

病中總是心思多,她混混沌沌了一整夜,流了滿身的汗,寒氣脫去,身子又漸漸好了起來。

謝映棠習慣了自己身子時好時壞的症狀,也不大放在心上,又在院中坐著喝茶。

陽光暖融融的,曬得人昏昏欲睡,淡粉色的垂絲海棠在枝頭開得熱烈,鮮艷地迷人眼,花枝間正趴著一直打盹的白貓,那貓兒神態憊懶,白爪子攀在花上,無意間搖下一大片海棠,砸在了嫩草間,它的一耳是黑色的,正輕輕抖動著。

一只貓兒正在小小的棠苑裏飛檐走壁,花花最是黏她,趴在她的膝頭呼呼大睡,還有兩只在草地上打著滾兒,兩只滾著滾著滾到了快去,就忽然開始打了起來。

謝映棠支著腦袋看著它們,笑彎了一雙眼,又端起熱茶喝了一口,笑聲清脆,“白白就是喜歡纏著球球打架,每次又撓不過它。”

金月笑道:“上回白白臉上留了一道抓痕,過了許久才淡了些,許是公貓格外頑皮一些。”

謝映棠撫了撫懷裏的花花,將它抱起遞給金月,起身入屋,略略施了粉黛,稍微掩飾蒼白臉色之後,就起身去了阿兄那裏。

謝映舒又不在。

洛水也在院中曬著太陽,正雙手捧著下人熬制的安胎藥喝著,便感覺有一陣朦朧暗香襲來,她一擡頭,便瞧見小姑娘站在面前,折扇一展遮住半邊臉龐,露出一對明媚燦爛的桃花眼。

洛水噗哧一笑,起身要與她見禮,一邊道:“妾見過翁主……”

謝映棠一合折扇,擡手將她攙起,連連道:“你如今有孕,何必拘泥於禮節。”她低頭瞧了瞧洛水初顯輪廓的肚子,好奇地問:“這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洛水柔聲笑道:“還不知道,不過妾希望是個男孩兒,最好長大了跟三郎一般。”

“阿兄太兇了,這個性子不能學去。”謝映棠認真道。